1.袭击
1.袭击
高楼大厦紧邻低矮房屋,而繁华与贫穷一线之隔的边界上,坐落着一栋三层新古典主义建筑,顶部三层的高度与富人区高楼截然不同,而它的整洁却又与贫民窟的杂乱格格不入。 公馆设计风格与建在商务区的大使馆无甚区别,门前都有二十四小时有身着绿色迷彩服的军人伫立,林晞环视四周的亚裔面孔,只是来这里的黄种人甚至远远超过别国大使馆。 垂到膝盖的大衣随着走动的姿势不时掀开衣角,手持咖啡的女人踩着高跟,与黑曜石墙面媲美的黑亮眼珠瞥向镌刻双语的招牌。 招牌上悬挂的星条国旗格外醒目——白堡驻阿兹特克亚太裔倡议办公室。 “嗨,安妮。” 林晞当即转头扬起笑容,公式化但又语气亲切,无可挑剔,“嗨Jack,下午好。” 坐在电脑跟前的Jack热情地起身问候,而站在前台等待事务处理的男人侧头,一同望去。 面部骨骼感不强,较之其他阿兹特克人来说,线条更柔和,头发也是近乎黑色的深棕,但瞳色在光下能看出是褐色。 混血面孔,只不过基因遗传更偏向和她一样的血统。 林晞很快移开眼,阿兹特克不是以黄种人为主的国家,但其人口中包含黄种人成分,尤其是偷渡来的亚裔人口比例逐年升高,这种混血面孔真是随处可见。 要说有什么不同,长相确实出众。 单门高闸的轮转棍被提早推开,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做,林晞在感应区刷着卡,滴滴两声,门闸打开。 「阿兹特克事务特使」 这就是她的职位,旨在争取亚太裔选民支持,展示政府对亚太裔干部的“重用”,以及对阿兹特克社区的“关怀”,一个象征关怀希望的代名词。 可同时,却不隶属于任何负责实际外交事务的国务院,也不属于情报系统,无法触及任何政治、经济或安全的实质内容。 换句话说,一个不上不下的中级特使,一个完全远离权利核心的官员。 这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林晞喝了口咖啡,眼底轻蔑,只是轻视与懈怠转瞬即逝。 林晞将工牌压在手下,但是没关系,她很快就要摆脱这份枯燥无聊恶心的工作,想到这里,表情像是被咖啡烫到,厌烦地咽下口中的速溶咖啡。 防弹玻璃突然裂出一道缝隙,裂缝快速蔓延,大厅有些吵闹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被截断,接着响起巨大的撞击声,不是一声,而是一阵。 整层楼的地板随之不停震颤,桌上的个人证明文件掉落在地,林晞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漏跳一拍。 步枪子弹。 “砰!” 还有爆炸,尖叫和混乱的奔跑声如同潮水般透过墙壁涌了进来,警报器终于嘶鸣起来,红色的应急灯旋转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滴滴几声响声,身体在大脑做出明确指令前就动了,但门闸没有等她,重重关闭合严。 林晞几乎握不住刚才被她嗤之以鼻的工牌,手抖着将工牌按在感应区反复刷着,可预警中的门闸依旧毫无反应。 充满暴怒的西班牙语吼叫,以及更多、更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咖啡摔在地上,林晞差点软腿跪下,被及时伸来的手臂搀扶住。 是刚才在前台旁的男人。 掺杂英文的救命呼喊此起彼伏,在下一声爆炸声袭来时,林晞抓上男人的手臂。 疯狂逃窜的人群拥挤着,林晞被带着绕出人流,走在她陌生的道路,她甚至不知道办公室还有一个门。 转眼间,这条她刚知晓的逃生路径也挤满了人,林晞被男人拉着向前跑去,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驻守军人不见身影,她甚至没有思考的时间,便被拉进了车里。 而等她再回头望去,身后已是一片死亡地带。 变故发生得突然,令她始料不及,办公室由白堡派驻,没人会冒着风险轻易对利维坦的领地发动袭击,哪怕是阿兹特克国内的反叛军,也一直与她们相安无事。 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无人敢挑战的权威就在刚才、在她面前崩塌。 刚经历暴乱,差点踩过生死线的身体久久没有恢复平静,林晞随意瘫坐在白色大理石的楼梯上,抖着手抽出大衣里的烟,接着到处翻找着打火机。 宽厚的手背青筋明显,修剪整齐的拇指轻轻一按,咔嚓一声,蓝色的火焰燃烧着。 林晞动作顿住,片刻后咬着烟,香烟颤抖着对准蓝火。 白烟呼出,没有过肺,只是为了自然地呼出胸腔里的郁气,林晞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自己连公式化笑容也稳不住,说着不熟练的西班牙语,“怎么称呼?” “赫克托。” 美音腔调,但男人言辞简短得只肯吐出一个名字,林晞不敢确认,夹着细烟的那只手向驾驶座的方向抬了抬,用英语试探着问道,“那位是?” 男人扭头望去,又低头看向她,“你可以叫他艾戈。” 林晞松了口气,万幸是英文,她的西班牙语实在蹩脚。 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都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又何苦白费功夫学习西班牙语,再说她对语言真是没有天赋,利维坦变成她的国家后,英语都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学会。 但好在,一切都会回到正轨,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林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无同理心地将刚才发生的暴乱视为一种命运。 这是她的国家在召唤她回去。 私自袭击特使,阿兹特克的下场现在暂且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但可以肯定的是,发生这种暴动,白堡必然会派人接应她,总之她是一定要回利维坦才行,重新回到她的位置。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卫星电话吗?” 赫克托侧目望去,女人又扬起初见时的笑容。 阿兹特克毒品泛滥,却对卫星电话有着严格的法规和注册程序,驾驶座上的男人没有跟来,只有自称为赫克托的男人走在前头,林晞摸了摸衣内的工牌,跟着走进一家街头小店里。 林晞没给男人说话的机会,主动拥着生硬的西班牙语与老板交流,幸而她带出的钱包里还有不少现金,交易一拍即合。 “稍等。” 老板点着现金走进水吧后的休息室,货架上的商品蒙着层灰尘,陈旧、狭窄,透露着腐败的气息。 悬挂的旧式电视机还在兢兢业业地运行着,频道统一插播进突发性新闻,播放着刚发生不久的暴乱画面。 她的西班牙仅限于简单的日常交流,对官方用语一窍不通,林晞只能通过主持人严肃的语气理解当前事态紧急性,接着画面一转。 极端民族主义势力标志性的红色条幅充斥整个画面,群体激昂着齐声高喊,破旧的电视机不时呲出电音,爆发出抗议的音浪仿佛要将电视零件震碎。 “利维坦”“爱国行动”“阿兹特克” 寥寥几个熟悉的词汇拼凑不出完整的话,可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林晞皱着眉,盯着被抗议群体袭击而来。 变黑的镜头转瞬恢复正常,只是这次画面里的主人公不再是别人—— 何塞,反对党的候选人,正举杯欢庆,而坐在他的对面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