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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瑞斯小镇的傍晚总是带着草药的气息。 莱拉将最后一瓶新制的愈合药水放入橱柜，用浸了酒精的白布仔细擦拭着工作台。 诊所里弥漫着薄荷味清洁剂的清香，每一件器具都在夕阳下闪着洁净的光。 “应该再检查一遍明天的预约名单……”莱拉轻声自语，手指拂过羊皮纸上的名字。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 门外站着那个她只见过一次的奴隶贩子——格罗特。 他油腻的笑容让莱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善良的小姐，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格罗特的声音像蛇一样滑腻，他侧身露出身后被铁链拴着的瘦弱身影，“我将他免费送给您。” 莱拉的视线越过奴隶贩子，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他低垂着头，杂乱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破旧的麻布衣服挂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露出的手腕和脚踝处布满深紫色的淤痕。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些从衣领和袖口隐约可见的疤痕，纵横交错，新旧叠加。 “你不需要报答我什么，我也不需要奴隶。”莱拉皱眉，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裙。 格罗特的名声并不好，莱拉对他印象不佳。 和他有交集纯粹是因为上次在野外采药，意外救了受伤的他。 此刻，他应该是来报恩的。 格罗特阴恻恻地笑着，将拴着少年双手的绳索硬塞进她手中：“我最敬爱的莱拉小姐，你会想收下这份礼物的。别看他弱不禁风……忍耐力很不错，您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他刚成年，特别适合您这样独居的女士。” 绳索入手冰凉粗糙，莱拉条件反射地想要甩开，却看到少年因她的动作而轻微颤抖。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锁骨处一道尚未愈合的鞭痕还在渗着血珠。 “他受伤了。”医生的本能压过了不适，莱拉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哦？这点小伤？”格罗特不以为然地耸肩，“这小畜生结实着呢，之前断了根肋骨都不吭一声。” 莱拉感到一阵反胃。 她注意到少年在听到“小畜生”这个词时，毫无反应，一直处在静止状态，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侮辱。 “好吧，我收下他了。你可以走了。”她简短地说，不想再与这个男人多待一秒。 格罗特凑到莱拉身边给她塞了一包蓝色药粉，语气暧昧：“这是蓝色妖姬的药粉，用来控制他的，一周至少一次，当小畜生不听话的时候也可以给他喝……” 他夸张地鞠了一躬，临走前还恶意地扯了扯铁链，少年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莱拉注意到他的嘴唇干裂出血，嘴角有一块青紫的淤伤。 当奴隶贩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街角，莱拉才转向这个被硬塞给她的“礼物”。 少年仍然低着头，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看着我。”莱拉命令道。 少年缓缓抬头，动作机械得像个提线木偶。 当莱拉看清他的眼睛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空洞得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他的睫毛很长，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右眼下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你叫什么名字？”莱拉问。 沉默。少年的目光穿过她，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 “希恩？”莱拉注意到他胸前的破布上缝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这是你的名字吗？” 依旧没有回应。莱拉叹了口气，拉着他向屋内走去。 少年顺从地跟着，脚步虚浮，铁链在地面上拖出细碎的声响。 诊所的门在身后关上，莱拉立刻闻到了一股混合着血腥、汗液和污垢的气味。 她的洁癖在尖叫，但医生的职业道德占了上风。 “首先，你需要洗个澡。”莱拉松开绳索，指向她私人浴室方向，“那里有热水和肥皂。” 希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涣散。 莱拉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被粗糙的绳索磨出了血痕，脚踝上还有镣铐留下的深紫色印记。 “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莱拉试探性地问。 希恩的眼睛眨了一下，这是她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反应。 莱拉深吸一口气，指向浴室，又做了个洗手的动作：“洗澡。清洁。”她尽量放慢语速，“你身上很脏。” 希恩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肮脏的双手，又抬头看向莱拉，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困惑。 “来吧。”莱拉示意他跟上，走向浴室。 希恩迟疑了片刻，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她身后。 浴室里，莱拉放好热水，蒸汽很快在镜面上凝结成水珠。 她转身准备解释如何使用肥皂时，却看到希恩已经机械地开始脱衣服，动作麻木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等等！”莱拉下意识转身，脸颊发烫，“我还没出去……” 但当她再次回头时，希恩已经脱下了那件破旧的麻布衣，站在浴室中央。 莱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少年比她想象的还要瘦弱，肋骨根根分明，腹部凹陷，皮肤上布满了各种伤痕：鞭痕、烫伤、割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背部的大片烙印，扭曲的图案显示那曾经是一个奴隶标记。 希恩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赤裸。 莱拉强迫自己以医生的眼光审视这些伤痕，而不是出于羞耻移开视线。 “这些……都是格罗特干的？”她轻声问，明知不会得到回答。 热水已经放好，莱拉指了指浴缸：“进去。” 希恩顺从地踏入水中，动作僵硬得像具提线木偶。 当热水接触到他的皮肤时，莱拉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她看到的第一个疼痛反应。 “会疼吗？”莱拉蹲下身，检查他手腕上的伤口。 那些镣铐留下的伤痕已经感染，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红色。 希恩没有回答，但当莱拉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伤口时，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近乎恐惧的警惕。 “放松。”莱拉放柔声音，“我只是帮你清洗。” 她拿起毛巾，沾上肥皂，轻轻擦拭希恩的手臂。 少年僵在原地，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动物般的警觉。 当海绵碰到他锁骨处的鞭痕时，希恩猛地瑟缩了一下。 “疼？”莱拉立刻停下动作。 希恩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莱拉注意到他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让我看看你的手。” 莱拉小心地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破，渗出血丝。更令她震惊的是，希恩的十指指尖都有细小的针孔痕迹，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新鲜着。 “这是……”莱拉的医学知识让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他们用针扎你？” 希恩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莱拉的心揪紧了，她轻轻握住希恩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明显的勒痕。 “听着，”她直视着希恩的眼睛，“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明白吗？” 希恩的眼睛眨了一下，长睫毛在蒸汽中微微颤动。 有那么一瞬间，莱拉以为她看到了一丝微光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但转瞬即逝。 清洗过程漫长而艰难。希恩似乎对“干净”毫无概念，当莱拉试图帮他洗头发时，少年明显变得紧张，呼吸急促，肌rou紧绷。 莱拉不得不多次停下来，让他适应这种陌生的触碰。 “好了。”最后，莱拉用一条干净毛巾裹住希恩，“现在你感觉好些了吗？” 希恩低头看着自己不再肮脏的双手，表情困惑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水珠从他湿漉漉的发梢滴落，流过脸颊上那道细长的疤痕。 莱拉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亚麻衣服，这是她为贫困患者准备的备用衣物。 “穿上这个。” 希恩机械地接过衣服，动作笨拙地往身上套。 莱拉注意到他右肩胛骨处有一个奇怪的印记——不是伤疤，而是一个淡蓝色的、像是胎记的图案，形状如同展开的羽翼。 “这是什么？”莱拉下意识伸手触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个印记的瞬间，希恩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种近乎呜咽的声音。 他的眼睛瞪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希恩？”莱拉吓了一跳，“怎么了？” 希恩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手指痉挛地抓着胸前的衣服。 莱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惊恐发作。 “蓝色妖姬……”她想起奴隶贩子临走时塞给她的一小包干花，“他说过这个能缓解……” 莱拉冲出浴室，从桌上拿起那包干花，迅速煮了一壶花茶。 当她回到浴室时，希恩已经瘫软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刚换上的干净衣服。 “喝下去。”莱拉扶起他的头，将茶杯凑到他嘴边。 希恩的嘴唇颤抖着，本能地啜饮了一口。 几秒钟后，他的呼吸开始平稳，抽搐也逐渐停止。 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依然充满震惊，死死盯着莱拉身后的某处。 “没事了……”莱拉轻声安慰，小心地不去触碰他肩上的那个神秘印记，“我不会伤害你。” 希恩的眼神慢慢聚焦，落在莱拉脸上。 这是第一次，莱拉感觉他真的在“看”她，而不是透过她看向虚无。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变得沉默。 莱拉帮他把剩下的茶喝完，注意到希恩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蓝色妖姬也许有轻微的镇静作用，她好奇的看着茶杯里没有见过的干花。 莱拉把他带到一处病房安顿下来。 “睡吧，”她轻声说，“明天我们再谈。” 当希恩终于闭上眼睛，莱拉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疲惫。 她看着这个沉睡中的伤痕累累的少年，心中充满疼惜。 那些针孔，那个羽翼状的印记，还有他对特定触碰的剧烈反应……这些都暗示着希恩的过去是多么可怕。 诊所的钟敲响了，莱拉轻轻为希恩盖上毯子。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那些疤痕在银辉中显得格外刺眼。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莱拉喃喃自语，伸手想拂开落在他前额的一缕黑发，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了手。 “真是可怜。”莱拉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