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那个白鸽少年,是我的第一先生(GB/四爱)在线阅读 - 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

恰同学少年,书生意气

    红叶挑着粉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继续问:“那你说,我和多莉比,谁更有才华?”

    季昀被辣得鼻尖都泛红了,吐了口热气,忍不住扶了扶眼镜,语气带着点无奈:“你能不能多关心一下咱们月底的模考?我们是理科班,又不考历史和政治。”

    话虽如此,他还是板起脸,正经答道:“多莉·麦迪逊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第一夫人之一。她的才华体现在外交与社交场合里对国家形象的维护和塑造。而你……如果一定要比,我觉得你更有创造性的才华,能跳出框架,不被条条框框绑住。”

    红叶听着,咬着筷子头“噗嗤”笑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

    正这时,尔祯手里筷子“咔哒”一声重重敲在碗沿上,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声音压低却还是带着炸毛的味道:“???多莉不是那个蓝色的鱼吗??她有啥才华?!”

    红叶差点没笑出声,忙用手肘顶了顶他,小声急急地:“小声点!——”

    季昀愣了一下,嘴角明显抖了抖,最后还是别开脸,憋着笑咳了一声:“……那是动画片里的多莉。”

    尔祯耳尖发红,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低头猛吸一大口米粉,结果被辣得眼眶发酸,偏偏还死活不认输。

    米粉馆的热气氤氲,碗里香辣的红油浮着泡泡。

    红叶刚差点被尔祯那句“蓝色的鱼”逗到笑岔气,正忍得肩膀一耸一耸的。谁知这时候,门口冷风一灌,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

    戴莉莉。

    她头发还沾着点未干的雾气,脸冻得微红,一屁股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

    “呼——累死我了。”她一边呼气一边笑,“帮老师整理资料,拖到现在才出来,食堂的饭早没影了。”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rou米粉,戴莉莉把筷子一掰,随口就搭话:“你们聊啥呢?刚才一进门就听到‘多莉’、‘才华’……是在聊小丑鱼历险记吗?”

    红叶:“……”

    季昀:“……”

    尔祯差点一口粉没咽下去,呛得嗓子眼直冒火,耳尖瞬间烧红。他梗着脖子,整个人都绷着,心想:完了,这下彻底社死了。

    红叶忙咳了一声,笑得勉强自然:“不不不,我们……在聊历史上的人物啦。”

    戴莉莉夹了一筷子牛rou,眼神狐疑地在三人之间转了转:“哦?历史人物?那为啥我听着像动画片?”

    季昀一手撑着额头,难得露出点无奈的表情,低声道:“……巧合。”

    尔祯则是狠狠低下头,埋在碗里大口吸粉,仿佛这样就能逃过全世界的目光。

    ——可他那双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出卖得干干净净。

    戴莉莉没注意到桌子上的暗潮涌动,她边吸溜着牛rou粉,边随口把消息带了出来:“红叶,王老师让我跟你说一声,你的那个演讲稿她已经整理好了,下午记得去领。”

    红叶正拿着勺子把辣椒面往碗里拌,抬眼一笑:“好,谢谢你提醒,我下午就去。”

    戴莉莉喝了口热汤,把嗓子润开了,顺手又加了一句:“我瞄了一眼,你的稿子是讲数理化的推行对于新中国建设的意义的。”

    红叶顿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这内容听着……挺红啊。”

    季昀微微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点认真,像是已经在思考这稿子该怎么润色。

    尔祯却在一旁皱了皱眉——他对“数理化推行”具体是啥意思倒是一知半解,可“挺红”这词让他莫名紧张,生怕又是她和季昀才懂的某种“知识暗号”。

    他下意识闷声插了一句:“……红就红呗,有啥奇怪的?”

    戴莉莉正埋头吸粉,被尔祯这句直愣愣的话噎了一下,抬眼瞟了他一眼,眼角还带着点笑。

    “我说的‘挺红’,不是红颜色的意思。”她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耐心地解释,“‘红’在这里是政治上的红,就是很符合当时的主旋律。数理化在新中国初建的时候被大力推行,提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就是典型的政治正确。懂了没?”

    她说着,故意轻咳了一声:“红叶这稿子写的就是这个调子,‘挺红’就是‘很政治正确,很能拿得出手’的意思。”

    尔祯愣了两秒,手里筷子悬着没动,眼神在三人脸上转了转,脸色有点发僵。

    但下一秒,他嗓子滚了下,像是硬生生逼自己镇定下来,闷声道:

    “……那也对。数理化推行,不光是政治上的事儿吧。”

    他抬了抬下巴,故作自然地补了一句:“从经济学角度讲,也能带动生产力。比如钢铁、化工、机械……这类基础行业要发展起来,没数理化的人才根本干不了活。等于数理化教育普及了,底子打牢了,经济才能长远。”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心虚,下意识捏紧了筷子,余光还飞快扫了红叶一眼。

    红叶怔了下,明显没想到他会顺着话题往经济那边兜,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起来。

    戴莉莉挑了挑眉,眯着眼多看了他一会儿,笑得意味深长:“哟,宁尔祯,你还知道这茬啊?”

    尔祯耳尖微红,硬撑着装淡定:“听我爸说过两句。”

    四个人一边嗦粉,一边随口聊起了将来的打算。冬日米粉的热气氤氲在小店里,把他们的神情都染得暧昧而认真。

    红叶最先开口,眼神亮晶晶的:“我想去东南那边的老军区学校,学法医。虽然路不好走,但我一直都觉得法医是能把人最后的尊严留下来的人。”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带着种笃定。

    尔祯嘴里嚼着羊rou,闷声插了一句:“我去首都,学护理。”他从小看父亲单位里放的纪录片,战场上炮火轰鸣,南丁格尔提着小小的灯,穿行在血与泥里。那一幕扎进他脑子,像是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季昀捏着筷子,思索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还是首都吧,学精算。那边机会多,压力也大,但可能对我这种背景的人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他语气依旧温和,却有一股子拼命的决绝。

    戴莉莉最豪气,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眼神凌厉:“我去东北!学精密工程,最好能搞武器制造。”她语气干脆利落,像是要把未来提前钉死,“你们几个要是以后有人敢欺负我,记得叫我,我直接给你们造家伙。”

    她一说完,三人都愣了愣,随后齐齐笑出了声。

    红叶笑着摇头:“莉莉,你这理想也太硬核了吧。”

    尔祯小声嘟囔:“挺酷的。”

    季昀则很认真地点头:“东北的精工确实强,过去底子厚,你去那里会很适合。”

    这一桌年轻人,仿佛在深秋里点亮了一小团火。

    **

    红叶下了下午第一节课,按约定去了教研组,领到王老师整理好的演讲稿。她边走边翻,脚步在走廊口忽然停住。

    第一段:

    “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与日本的工业差距极其悬殊。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时,日本全国钢产量约为600万吨,而中国全境的钢产量不足30万吨,差距接近二十倍。

    日本的电力装机容量超过500万千瓦,而中国不满200万千瓦,其中大部分还集中在租界和沿海城市。

    造船、飞机、坦克等重工业领域,中国几乎为零。日本在1930年代已经能自产现代驱逐舰和中型轰炸机,中国当时连一条万吨级船坞都没有。

    工业总产值方面,1936年日本已突破百亿美元大关,而中国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到。”

    字迹工整,数字清晰。冷冰冰的对比摆在眼前,像一记闷雷,把红叶本来轻快的心情压得沉甸甸的。

    红叶盯着纸面良久,眼神渐渐收紧。那几个冰冷的数字像钉子一样钉在心口——600万吨对30万吨。

    她很少有这样的安静时刻,像是笑点被掐断,气息也被压住。

    ——这就是差距。她忽然意识到,战争年代里,多少人是被这种差距硬生生压死的。不是输在勇气,而是输在钢铁与火力。

    王老师显然有意引导:从国力差距到教育普及再到今日强国,一条历史的弧线,既是惨痛的提醒,也是自信的见证。

    红叶慢慢抿紧了唇,她想起中午食堂里,戴莉莉夹着牛rou米粉说得干脆利落——“我要去东北,学精密工程,搞武器制造。”

    那时她只是笑,觉得对方一贯的凌厉又有些“杀气”的直白。可此刻再联想到稿子里的数字,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肃然之感。

    ——有些人走的路,真的是把自己的未来和国家的命运拴在了一起。

    红叶呼吸深深吐了一口,压下心里的漂浮感,重新把稿子摊平。

    红叶手指沿着页边缓缓滑下,翻到第二部分。字迹工整,逻辑紧密,开头是一行醒目的小标题——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纸页仿佛带着年代感的重量,字字句句像从尘封的档案里飘来。

    稿子写到:20世纪50—70年代,新中国百废待兴,国家层面大力倡导理科教育。那个时候,哪怕是小县城里的中学,也会挂上这句标语;哪怕是家境再清贫的孩子,心里也燃着同一个念头:掌握数理化知识,等于抓住了改变命运的钥匙。

    文中提到的数据更让人心头一震:

    到1978年,全国理工科大学生已占在校大学生的 70%以上;

    各类夜校、工农速成班迅速兴起,普通工人、农民纷纷拿起课本补习算术与基础物理;

    在一些地方,年轻人宁可打着煤油灯,也要背公式、算题目。

    那是一场全民性的热潮,热得直白、热得迫切。

    红叶眼神逐渐变得专注。她仿佛看见那些画面:昏黄灯火下的车间里,工人袖子卷到手肘,油污未洗净,却用手指沾着粉笔头在铁板上写下化学方程式;大院子弟、知青、农场里的孩子们,蹲在地头算一道力学题,心里想着未来的飞机、火箭。

    她喉咙轻轻动了动。

    ——这种“数理化热”,并不是单纯的升学竞赛,而是生存与发展的必需,是一个国家从贫瘠走向自立的共同执念。

    王老师的笔触并不花哨,却透着股硬劲儿,让人很难再用调笑的语气去掩盖。

    她忽然想起校史馆里那面墙。灰白色的老照片上,是一批批从这所学校走出去的青年:有人穿着旧军装,手里攥着书本;有人站在简陋的实验室里,眼神里闪着亮光。原来所谓“省重点,百年校庆”的分量,不只是荣誉,而是一代代人堆出来的厚重基石。

    红叶一向调笑,习惯把什么都说得轻巧,可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胸腔里升腾起一种陌生而热烈的情绪,像火苗一样烧得人眼睛发热。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说“为中华崛起而读书”。

    那不是口号,而是切切实实的重量。

    她握紧了稿子,手指甚至微微发颤,心里暗暗想:哪怕只是一次学生演讲,她也要讲出这份重量——让听的人都能听见背后的火焰。

    **

    放学的钟声刚落,暮色像潮水一样涌进校园。cao场边的梧桐叶簌簌落下,凉风里夹着秋天特有的清冽。

    尔祯从教室里慢吞吞出来,本来是想在教室门口等她的,可红叶已经背着书包,自己走过来和他并肩,像理所当然一样。他心里一紧,步子却下意识放慢,和她肩膀贴着肩膀。

    两人走出校门时,街道的霓虹才刚刚亮起来,映在红叶眼底,衬得她神色异常认真。

    “尔祯。”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点。

    尔祯正愣着,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伸手去拉她书包带子,听到她喊自己,立刻嗯了一声。

    红叶没转头,只是把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稿子扬了扬:“王老师给的演讲稿,我看了。”

    “怎么了?”尔祯下意识问。

    “……我突然觉得,这次要讲的东西,不只是作为优等生的荣誉。”红叶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在昏黄的街灯下明亮得很,“是关于我们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在这所学校里学习,为什么要撑起未来。是数理化、是工业、是差距、是前辈流过的血。”

    她侧过头看他,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光:“我想好好准备。我想站在台上,不是为了应付领导,而是让人听到的时候,都能想起‘我们为什么要学’。”

    尔祯怔住了。

    他认识的红叶,永远是能把一本正经的事说得花枝乱颤,能把严肃的题材歪成调笑的人。可此刻,她眉眼里全是沉甸甸的认真,仿佛一瞬间拔节成长,肩头扛起了他根本没敢想的东西。

    喉咙一紧,他硬是憋了半天,才闷声吐出一句:“……那我陪你准备。”

    红叶笑了,眼角带着一丝温柔,把稿子拍到他胸口:“好啊,不过我今天下午接到了好几个送虫子的订单,你要不要陪我去送?”

    “……虫子?”尔祯愣了愣。

    红叶眼睛弯起,笑得明媚:“嗯,黄粉虫、面包虫、蚯蚓、蜡虫……都有。学校的社团预算有限嘛,我只能靠卖这些小家伙赚点钱,维持昆虫社的运转。”

    她语气轻快,但那种自给自足的小骄傲还是藏不住:“有的养鸟人要,有的鱼市要,有的是异宠饲养者要,实验室也会下单。今天运气不错,一下子接了九个订单。”

    尔祯眨了眨眼,下意识抿紧唇。别人眼里,她的“虫子”可能是古怪、是邪门,可她说起来却理所当然,甚至有点骄傲。那种认真与自洽,让他心口莫名发紧。

    “……我陪你。”他说得很慢,像是怕自己反应太快会显得傻。

    红叶转头看他一眼,眼尾微微挑起,像是在确认他的认真。她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压低带着笑:“你可别嫌弃啊,我的虫虫们可是社团的衣食父母。”

    尔祯耳尖一热,闷声答:“我不嫌。”

    红叶笑得更甜了,步子轻快:“那走吧,带你见见我那些小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