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护短

    国庆汇演的热闹余温未散，一中为迎接重点中学评审，沉寂许久的社团活动重新启动。cao场被划分成不同区域，彩旗招展，人声鼎沸，俨然成了一个小型游园会。空气里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廉价香水的味道和少年人的喧闹活力。

    棠溪被盛晴和几个同班女生半拖半拽地拉到了草坪中央的游戏圈。这里正在进行“击鼓传花”升级版——道具是一个充气的小玩偶，音乐停时落在谁手里，谁就得从盒子里抽一张“真心话大冒险”的纸条。

    “来来来，棠溪，坐这儿！”盛晴热情地把她按在铺开的野餐垫上，“人多才好玩！”

    棠溪看着周围一圈熟悉或半生不熟的面孔，有本班的，也有隔壁班的，甚至还有几个高一的学弟学妹，心里有些发怵。她不太习惯这种被众人聚焦的感觉，尤其经历过之前那些事后，她只想低调地缩在角落。但架不住盛晴和其他人的热情，只能勉强坐下。

    游戏开始。音乐是手机外放的流行歌，节奏明快。充气玩偶在人群中飞快传递，伴随着一阵阵紧张的笑声和起哄。棠溪小心翼翼地接过，又像烫手山芋一样赶紧传出去，几轮下来都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休假去了。

    就在音乐戛然而止的瞬间，那个色彩鲜艳的充气玩偶，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棠溪的怀里。

    “哇哦——！”

    “棠溪中奖了！”

    “快抽快抽！看看是什么！”

    起哄声瞬间高涨。棠溪的心猛地一沉，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伸手进旁边的大冒险盒子，摸索着抽出一张纸条。

    盛晴一把抢过去，大声念出来：“大冒险：请在现场找一位异性，完成以下动作——深情拥抱一分钟！要求：女方双手搂住对方脖子，男方双手搂住女方腰！倒计时开始！”

    念完，盛晴还促狭地冲她眨眨眼。

    空气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哇靠！刺激！”

    “拥抱！一分钟！”

    “棠溪快选！选谁？”

    “迟屿呢？迟屿在哪儿？这题标准答案不是明摆着吗？”有人故意高声喊道，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棠溪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在乐器社的摊位附近搜寻。迟屿果然在那里，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折叠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鼓棒，似乎对这边的热闹毫无兴趣，但棠溪能感觉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隔着人群，正牢牢锁定着自己。

    巨大的压力像潮水般涌来。拒绝？游戏规则摆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只会显得她玩不起。接受？去找一个陌生的男生？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她头皮发麻。唯一的“安全”选项，似乎只有那个始作俑者。

    她深吸一口气，在周围越来越响亮的“迟屿！迟屿！”的起哄声中，认命般站起身，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地朝迟屿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周围的目光和议论让她浑身不自在。

    迟屿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手将鼓棒丢给旁边的程述，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个子很高，站在摊位前，瞬间吸引了更多视线。

    棠溪走到他面前，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游戏输了……要……要抱一下……”

    迟屿没说话，只是微微张开双臂，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等待。

    棠溪咬紧下唇，心一横，踮起脚尖，伸出手臂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几乎是同时，迟屿结实有力的手臂也稳稳地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哇——！！！”震耳欲聋的起哄声瞬间炸开！

    两人的身体瞬间紧密相贴。棠溪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坚硬和灼热的体温，以及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檀木香。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颈侧，鼻尖萦绕着他皮肤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迟屿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埋进她柔软的颈窝，guntang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他抱得很紧，手臂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棠溪被迫承受着这份紧密，双手僵硬地挂在他脖子上，身体微微颤抖，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任何人的表情。她能感觉到迟屿似乎很享受这个姿势，他甚至微微侧头，在她颈窝最柔软的地方，极其细微地蹭了一下，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十！九！八！……”不知是谁带头，人群开始兴奋地倒计时。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棠溪的脸颊紧贴着迟屿颈部的皮肤，guntang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她心跳失序。她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交织在一起。迟屿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和发丝，带来一阵阵令人心头发麻的痒意。他圈在她腰上的手，掌心隔着薄薄的针织衫，传来灼人的热度，拇指甚至无意识地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了一下。

    “三！二！一！时间到！”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棠溪像触电般猛地松开手，试图后退。但迟屿的手臂却依旧圈着她，没有立刻放开。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餍足，才缓缓松开了力道。

    棠溪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脸颊红得能滴出血，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好了好了，继续继续！”盛晴赶紧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

    游戏重新开始。但棠溪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投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好奇，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探究。她如坐针毡，只想快点结束。

    几轮过后，玩偶再次爆开，这次中招的是坐在棠溪斜对面的一个高一学妹。她抽到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你最近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心动？”盛晴念出问题。

    学妹红着脸，小声回答了几句，大家善意地笑笑就过去了。

    然而，当玩偶又一次在音乐停止时落在棠溪手中时，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这次她抽到的是真心话。

    盛晴拿起纸条，刚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是之前起哄让棠溪选迟屿的那个却抢先一步，大声念了出来，语气带着刻意拉长看好戏的腔调：“真心话：你和迟屿接过吻吗？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谁主动的？”

    问题尖锐又私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棠溪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窥探欲。那个眼镜男嘴角噙着一丝恶意的笑，旁边几个男生也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棠溪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煞白。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巨大的羞耻感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种被当众扒光、被恶意揣测的感觉，比刚才的拥抱更让她难堪百倍！

    “喂！这问题过分了吧！”盛晴第一个站出来，怒视着那个眼镜男，“换一个！”

    “就是！怎么能问这个！”有女生也小声附和。

    “游戏规则嘛，抽到什么答什么。”眼镜男摊手，一脸无辜，眼神却挑衅地看着棠溪，“怎么，不敢答？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棠溪气得眼眶发红，她猛地站起身，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作呕的地方。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

    “亲没亲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道冰冷低沉带着戾气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骤然劈开了凝滞的空气！

    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路。

    迟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阴鸷得吓人，目光精准地钉在那个眼镜男的脸上。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一步步走到棠溪身边，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那个脸色开始发白的眼镜男，以及周围噤若寒蝉的人群。

    “这么好奇？”迟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嘲弄，“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回那个眼镜男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亲了。”

    “在我家。”

    “我主动的。”

    “初吻。”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眼镜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迟屿的眼神如同寒潭，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的怒意。他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带着居高临下令人胆寒的威胁：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给你们这个机会，现在问。”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几个之前起哄最厉害的男生。

    “问啊。”他声音更冷了几分。

    谁敢问？在迟屿这种毫不掩饰的戾气和绝对强势的压迫下，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那个眼镜男更是吓得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迟屿等了片刻，见无人敢出声，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揽过身后僵硬的棠溪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以后，”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乱嚼舌根，议论她一个字……”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具体的惩罚都更让人毛骨悚然。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有的是办法让人闭嘴，而且是让对方后悔莫及的方式。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揽着脸色苍白依旧有些发抖的棠溪，转身，径直离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学生。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迟屿的手臂牢牢圈着棠溪的肩膀，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棠溪靠在他身侧，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和那尚未散尽的戾气，心中五味杂陈。他再一次用最极端的方式，在她周围筑起了一道隔绝窥探的高墙，将她牢牢地圈禁在他的领地之内。这道墙挡住了外界的恶意，却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份关系的沉重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