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新家?
02 新家?
02 新家?仇敌? 爸爸埋在后院里,mama在床榻沉睡。 而我,等待着那个不存在的“姑姑”。 * 就在不久前,有人闯入了我家。 是上次的那群坏人,他们又来了。他们搬走了mama的躯体,满屋子踱步,翻动,搜寻。 “他娘的出了拐还!连个小孩都找不到,一群废物!回去了怎么交差!” 一声咒骂,我恐惧地缩了缩身子。 躲在床下的角落里,垂下的薄被提供庇护,遮挡了大部分空隙。 我瑟瑟发抖,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他们进来了,环视了一圈,无功而返。 我松了口气,细弱的肩颈逐渐放松下来。 然而,一声响动突然穿透了床板。 遮挡的被子刹那间掀飞在地,日光刺痛了一切,明晃晃暴露了我的影子。 “哟,躲这里呢!” 粗犷的调笑透过耳膜的一瞬,我的背部被一双手狠力掐住,往后拖出了床底。 “啊――!放开我!放开我!” 我死命挣扎、反抗,双手双脚扑腾着,拍打着,如同一条拽出水面的鱼。 鱼反抗不了人类的手掌,我也挣扎不了比我强大很多的人,各个方面的。 直到窒息感涌上鱼的喉头,四肢都软弱了,被掌控,臣服,成为囚徒。 生活在受限的阴影之下,被拿捏的人生,困在没有未来的囚笼里。 ――那样的恐惧,不仅仅只发生在现在,此后却还要伴随我很多年。 『那些人,他们是瞎子。 他们以为自己囚禁的是太阳,其实,她只是一枚破碎的,不再发光的灯泡。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她走呢?』 也许,彼时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 八岁的我被带走了,这一切,轻而易举。 粗糙的麻绳一圈又一圈地捆住我的翅膀,黑色的布条遮蔽我的双眼,我看不到太阳。而粗鄙的黄胶带封锁了一切发声的渠道,堵住所有绝望的愤恨与无助的尖叫。 车轱辘那颠簸的翻滚停止了,一个男人打开了车门,把我从后备箱里抱了出来,动作并不温柔。 他解开麻绳,撕开胶布,直到明晃晃的日光毫不吝啬地穿透我的眼睛。 可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阳,再也不会有真正的太阳了。而我,不过是从一个黑夜遁入到了另一个黑夜。 我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它干净、敞亮,华丽且金碧辉煌,连空气,都浮动着不一样的气息。 长久的厄运封闭了我的嘴,它不发声。但我的眼睛接管了这项任务,它们会说话。它们看到了林立的高楼,平整的草坪,宽阔的道路,以及――已经驶入的独立园区。 眼睛将一切尽收眼底,并告诉我的大脑: 我到了一个新地方,但这不是家。我离家越来越远了。 “进去。” 那个把我抱出来的男人把我带到一处空旷的小房间,用命令的口吻迫使我待在里面。 房间里很昏暗,一处打不开的窗口设在很高很高的墙壁上,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它困住了房间里唯有的几缕虚弱的光。 我缩在仅有的窄小床榻上,半开的门切割出了长方形的光芒。我在昏暗的这方角落,那个男人站在光亮的那方。 直到,他转过身来,握住了门把手。 “不要!让我出去!” 长方形的光芒越来越细窄,映在我瞳目上的光点渐渐消散。 我扑过去,他狠毒如鹰一样的眼睛瞪视着我,直到最后的光线湮没了我渴求的双眸。 砰的一声响动,掩埋了所有的话语。 八岁那年,我奋力伸出的手,也终是没能挽回那一抹阳光。 我背靠铁门坐下,双手环抱住膝盖,外界炽热的太阳光没有一丝透过门缝攀上我孱弱的脊背。 原来烈火般的八月,也可以这么阴冷。 蜷缩在黑暗里小声啜泣,直至夜的魔鬼缠着我的四肢,拖我进入严寒之地。 门外,几声匆匆的脚步,有人在说话: “唉?你说上头的叫我们把这小丫头抓过来干啥啊,还宣兵动武似的,打算好吃好喝的供着?” “嘁,谁知道呢?总不得是良心大发,搞慈善那套呢!” “嘘,你小点声!” “这有什么,谁不知道秦家的手腕大的啊!要我说啊,这种权贵阶层的人,都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恶趣味。” “说不定呢,他们就是要接回来一个视他们为仇敌的孩子,看他痛苦,又不得不接受施舍,磨平韧骨,踩断翅膀,最后连血rou都彻彻底底为人所用……哈哈哈。” “……” 我靠在门内,听到门外熙攘而去的交谈声,唯一温热的眼泪淌到了胳膊上。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话,可我明白,我再也没有家了。 * 翌日清晨,门开了。 我靠着门睡了一夜,突如其来的开门动作一下子让我失去重心,瞬间清醒。 我的身子向后仰倒,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起来,吃饭。” 又是昨天那个男人,他的手托着一个饭盒伸了过来,神色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好像我不是小孩,也不是人,只是一个需要维持生命的动物,这一点是小猫小狗都可以代替的。 我接过饭盒,饥饿迫使我没有形象,同时,眼睛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花纹。 他伸过来的手臂下方,刻在手腕处的,不大的圆形花纹,黑色线条勾勒出奇特的纹路,但当时我并不能辨认出那是什么。 不过,之后在它频繁出现在我视野后,一切不清不楚的模糊事物都明了了。 ――衔尾蛇。 实质如今,我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跟着我,别乱跑。” 男人把空饭盒收走,简短的话语是他为数不多的特点。 我终于走出了黑色的囚笼房间,接触到了温暖的太阳,踏在柔软的草坪上。 我跟着这个男人,他纯黑的衣服几乎要吸走太阳光,以至于他脖颈处沁出的汗水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跟他全程一言不发,一种诡异的氛围。但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睛,它们不停地转动着,连带着我的头一起扭动。 花朵,草地,楼层,飞鸟,云……路上的每个角落,被我尽收眼底。 突然间,我看到了一个人,他从灌木丛后斑驳的叶间闯入我的视野。 一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大,他坐在一个悬空的,没有脚的椅子上,似乎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我看不清楚。 那个吊起来的椅子是什么?我试图踮起脚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只是徒劳。 但那刹那,我的小脑瓜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它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膨胀变大,发展到我想不出能抗过它的程度。 是记忆里很小很小的一颗草莓糖,引诱我的脑海无限次旧影重现。 “叔叔,我想上厕所……” 我扯住男人的衣角,手指蜷起,垂着眸畏畏缩缩地说。 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把我带到哪里去,我本能地害怕,本能地想要逃离。而刚刚那个男孩的出现,让我几乎瞬间产生了逃跑的想法。 “忍着,到了再说。” “可是,我真的忍不了了,叔叔……” 男人转过头来,睁着鹰一样的眼睛,面露不耐。但最终,在我再三的哀求下,他xiele气。 他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白瓦间。 “我带你过去。”他有力的鹰爪钳住我细瘦的胳膊,谨慎地向那走去。 到了那处,我几乎是瞬间挣脱他的手冲进了洗手间,我捧着一手水,拍在脸上,水花四溅,但我却抓不住如何一滴流失的思绪。 现在呢?我该怎么办?我根本逃不了! 窗户太高了,我碰不到。正门被他看守着,我几乎不可能逃脱。 我急哭了,甚至隐隐听见外面的男人不耐烦的跺脚声。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泪流满面的花猫脸,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面镜子是挂上去的,所以―― 我把手指深深扣紧镜子边缘的缝隙,用尽全身的力气。镜子不可阻挡地向下倾斜,我躲到了一边,直到整面镜子沉重地砸在地面上,哗啦碎成一地的锋利刀刃。 细碎的镜片水一样的溅开,可落在腿上却是实打实的疼,密集细小如针,钻心入骨的刺痛。 我捶打着胆颤的腿,迅速拾起两块尖利的碎片,握在手里,在藏到第一个隔间前大声尖叫了一声。 那个男人果然冲进来了,趁他走向洗手间深处背对我查看情况时,我从虚掩的门后钻出来,奔向屋外。 我缩在一处浓密的灌木后,努力保持雕像一样的姿势,细微叶片刮擦的沙沙声都迫使我心惊胆战。 透过罅隙,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站在前方。他拿着黑盒子,嘴唇翕动着,鹰眼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周围一切。 而我之前看到的男孩,就在不远处。 可,要去到那里,就必须经过他。 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