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
手腕
黎陌尘没多留,拄着拐便下楼离开。临出门时,阿苏已先一步开门,伸出胳膊稳稳扶住他肘下。 他下意识看了对方一眼——稳,冷静,有力。 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车门被拉开,黎陌尘沉默着坐了上去。阿苏不发一语地坐上副驾,目视前方,像一把出鞘的刀,随时准备落下。 黎陌尘回到郊区的私宅时,夜色已深。车刚停稳,阿苏便迅速下车,警觉地巡视一圈,确认无误后,才替他打开车门。 他一手拄着拐,一手扶着车门,动作不快,却沉稳。夜风扑面,他面无表情,眸光深如沉渊。 屋内早有人等候。他没有进卧室休息,而是径直走进书房。助理早已等候在书桌前,一见他进来,立刻上前。 “东西呢?”黎陌尘声音低哑。 助理立刻将文件、U盘和一张复杂的人脉图铺开在桌上:“这是您要的:这三个月公司的财务流动、高层通讯记录、董事动向,以及部分股东的接触名单。” 黎陌尘随手翻看,沉声道:“把所有非家族持股的变动剥离出来,把最近频繁联系股东、拉人站队的人列个名单——我要全部。” “是。”助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 黎陌尘靠坐在真皮椅中,眉目沉着,视线落在纸上,像一道冰冷的刻刀。他一页页翻着资料,灯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伤还未愈,目光却早已恢复了锋利。 “您失踪期间,公司高层确实有异动。”助理迟疑了一下,“有人联名提议召开特别会议,要求临时接管您的权限。” 黎陌尘眸色微动:“谁压下来的?” “老爷子。” 他嗤笑一声,冷淡地“嗯”了声,没再说话。那不是保护,是维稳。 他调出公司系统,登入隐藏权限,翻阅内部会议记录。每一场“合情合理”的权力建议,此刻看上去都像是踩在他尸体上的布局。 其中一封内部邮件让他停住了翻页的手。 署名林崇——他堂哥的人,发信时间是他失踪后的第六天: “黎陌尘生死未卜,总不能一直空缺。建议成立临时监管组,由董事轮流负责,维持运转。” 那时,搜救都还没停。他笑了,眼里却没一点笑意。 “去查这几个人的资金走向,匿名账户、短期高额交易,尤其是宴会前后的一周。”他低声道,“周聿言和黎瑾然,重点盯。” 助理脸色微变:“……明白。” 那晚在船上的记忆重新翻涌上来,顾旧语气轻描淡写,却句句藏锋: “那天有个熟客出高价,带走了57号。出事后,他一句话都不肯说,被除名了。” “不是你的人,也不是陌生人。” 他当时没细问,现在想来,那是故意留下的线索。顾旧一贯聪明,不会无的放矢。 他翻出那份“会员变动表”,其中一栏——注销账号:周聿言。 另一个,是黎瑾然的秘书,以黎陌尘的名义从俱乐部调人。流程绕得精妙,动机却昭然。 他敲了敲桌面,命令道:“从那晚开始,谁上过船、谁绕过审批,把名单列出来;必要时,从顾旧那调备份。” 黎陌尘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才将所有线索拼成闭环。 第二天上午,公司例会突发变动——黎瑾然的得力副手被当场查出商业贿赂,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董事会震动,黎瑾然被“建议”停职审查,部分权限转交副总执行。 与此同时,周聿言被其挂名的金融顾问机构调查,理由是“数据安全风险”。不到半天,被清退除名。 这一场精准反击,没有预警,没有回旋,全程干净利落。 博弈的第一回合,他赢了。 但他心中毫无轻松之感。 黎陌尘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边一丝微亮,烦躁袭来。他握紧窗沿,指节发白。 七七呢? 她现在怎么样?还在那间俱乐部吗?顾旧是不是已经把她“回炉重塑”了?她还记得他吗? 他一想到那晚底舱里的那一幕,心就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生疼不已。 他虽然阻止了那一次,但他知道,那绝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七七,你到底吃了多少苦……”他眼角突突直跳,胸腔里压着一口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声音低得像誓言又像祈求: “我还欠你太多……你一定要给我机会,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