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还你
72.还你
江临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仿佛她是什么沾染了病毒的秽物。秦玉桐的身体软了下去,若不是靠着背后粗糙的树干,她恐怕已经瘫倒在泥水里。 他没有再看那条血rou模糊的手臂,甚至没有处理一下那狰狞的伤口,任由雨水冲刷着,血色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落入地上的水洼。 他只是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面无表情地伸向她。 目标,是她无名指上那枚小巧的鸢尾花戒指。 这是他的心。 秦玉桐下意识地蜷缩手指,想护住那枚戒指,那是她最后的念想。 可她的动作在江临眼里,只是徒劳的挣扎。 他毫不费力地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指腹粗暴地擦过她细嫩的皮肤,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那枚戒指卡得有些紧,用力一拽—— “嘶……” 秦玉桐倒抽一口冷气,皮肤被金属戒指刮出一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又怎么比得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终于将那枚戒指从她手上剥离,攥在掌心。 秦玉桐看着他,嘴唇翕动。她想求他,别扔,求你了,别扔…… 江临甚至没再多看那枚戒指一眼,转身,手臂后扬,用尽全力,将那枚曾经承载了所有甜蜜誓言的银戒,狠狠地抛向了不远处奔流不息的江水。 “噗通——” 一声轻微的落水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彻底击碎了秦玉桐世界里最后的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河面荡开一圈涟漪,然后迅速被更大的雨点击碎,消失不见。就像他们的爱情。 江临做完这一切,又转回身。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耳。 那上面戴着一枚耳钉,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让他永远属于她。他收到后,再也没有戴过其他的耳钉。 当时花哥还笑他:“怎么就这么喜欢。” 他没说话,只是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嘴角藏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此刻,他干脆利落地将那枚耳钉摘了下来。 走到她面前,掰开她失魂落魄垂在身侧的手,将那枚带着他体温,甚至还沾着一丝血腥气的耳钉,冷冰冰地放在了她的掌心。 “你的东西,还给你。” 秦玉桐的掌心被那耳钉尖锐的针脚刺得生疼,她猛地攥紧手,任由那刺痛扎进皮rou里。 她抬起头,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江临的脸,只能看到一个决绝而又陌生的轮廓。 他那空荡荡的左边耳垂上,此刻正渗着新鲜的血珠,像一颗红色的泪痣。 少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高瘦的背影,很快就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雨幕里,像是从未出现过。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 风刮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秦玉桐身上最后一点温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让她肝肠寸断的岸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赤着脚,像个游魂一样穿过大半个城区的。 泥泞、石子、玻璃碴……脚底早已被划得鲜血淋漓,可她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随着那一声“噗通”声,沉入了冰冷的河底。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秦奕洲担忧的面容近在眼前。 被他温暖干燥的怀抱包裹住的一瞬间,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双手死死地抓住秦奕洲胸前的衣襟,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哇——” 那哭声里,有绝望,有悔恨,有痛不欲生。 她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抽搐。 秦奕洲抱着她,大步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用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冰冷的身体。 他什么都没问。 只是用一张干净的毛巾,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擦拭着她惨白的脸,和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一剂强效的镇定剂,“爸爸在这儿,没事了。” 可秦玉桐的哭声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人生,好像被这场大雨彻底冲垮了。 * 雨还在下。 江临独自走在津市最混乱的后街。 这里是城市的背面,霓虹灯暧昧的光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户,照亮一张张麻木或狰狞的脸。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香水、烟草和烧烤的油腻味道。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像是感觉不到。 那点皮rou之苦,和心里的凌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恨。 他恨秦玉桐的背叛,恨她为什么不能骗骗自己。 但他更恨的,是陆朝,是陆家。 姓陆的是不是就爱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 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见他长得帅,上来搭讪,手刚要碰到他的胳膊,就被他一个阴冷的眼神吓退了。 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里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 江临拐进一个更深的巷子,靠在满是涂鸦的墙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被雨水浸湿的烟,抖了半天,才抖出一根勉强能点的。 他用冻得发颤的手,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燃。 尼古丁的味道呛入肺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手臂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这疼,却让他无比清醒。 从前爸爸也爱抽烟,mama总爱说他,结果后来她还是找了个抽烟的男人。区别不过是那个人更有钱。 江临能说什么?他无法改变母亲的心意,他只能随着母亲远离家长来到这里。 黑白的世界在他眼里持续了很久。只有游戏、机车、烟草才能给麻木的灵魂带来一点刺激。 直到遇见了秦玉桐。 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像糖果一样甜美的女孩,是她,把色彩重新带回了他的世界。 手臂上的鸢尾花,是他为她而纹。 鸢尾花的花语是——爱的使者。 他以为,她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 可他妈的,他忘了。 天使,怎么会降临在地狱。 江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雨水顺着他削瘦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