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情人-第一章:獄外的天空

    他知道沒人會來接他出獄，媽早死透了，爸對他這獨子更不帶有一絲指望。

    書念不多的孟爸就是一個市場賣菜的小販，太太在世時兒子多少還會聽她管教。

    但自從她生病去世後，這小孩整個人都變了，逃課、易怒、揪眾打架樣樣來，三天兩頭就會接到學校通知兒子到校的電話。

    說他一句頂個幾十句，不懂什麼是叛逆期的孟爸乾脆就由他了。

    平常的對話就是劍拔孥張，沒有好話一句。

    孟亦軒期待的爸爸形象是可以陪伴，能分享心中有些遭的情緒。不是老以所聽所見來評斷我，不分青紅皂白揍了先說，無法溝通的暴力。

    但孟爸看到兒子一付不受教調兒郎噹的樣子，就想念他個兩句。

    『我又接到你們學校打來的電話了，看你學校也不用去了，浪費我市場辛苦賺的錢。。』

    隔天他還真去學校辦了休學：『如你意也如我意，我還真不愛上學。』

    這臭小子當真不清楚，我說的只是氣話而已，當真給我去辦休學！孟爸差點吐血！

    『高中都沒畢業，能有啥出息！你現在就出去，我不養垃圾！』

    這話直接插進了孟亦軒心臟，盯著喊了18年的老爸，心痛讓他久久說不出話來。心想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了，那不出去還賴在家裡，不就被你更看雖小！

    『放心，你這沒出息是垃圾的兒子，出去後就不會再回來了！』

    『你要是敢回家，老子我塌馬的就笑你沒種！』

    『我會讓你沒機會說到這句！』

    那日孟亦軒氣沖沖出門後，就再沒和爸爸聯絡，直到派出所電話通知他兒子殺人了。

    孟爸每天在家裡佛祖廳前點香祈福，保佑的是別人家孩子安康，遇到他兒子必須閃遠。在家裡對我都這樣了，在外面他就是隻猛獸，你沒惹他照樣能隨便找原因惹你。孟爸預料中的事，終於發生了。

    『關，最好能把他關到死！就當我沒這個兒子！』

    對他徹底失望的孟爸，篤定這小孩沒救了，自己管不了就讓社會教了，一次都沒去監獄面會他。

    所長通知他過幾天就刑滿了，拍拍他肩膀鼓勵他，出去好好做人別再回來了。

    哼！一聲心想，現在都不知道出去的社會是啥狀況，還擔心以後。

    但確定死也不再回監獄倒是真的，幾坪大的房間擠滿了十幾個大男人，冬天沒熱水夏天電風扇限時間，床位還被老犯人擠到廁所邊。那根本不是人可以待的地方，關五年痛苦五年，不自由的日子比畜牲還不如！

    坐上監獄大門前排班的計程車：『離監獄最近的便宜旅館，讓我下車。』

    在車內想著那晚警察到事發現場，只剩他一個人和手握著未丟棄沾滿血漬兇器-水果刀，取得眾人口供均我一人所為，慶幸對方重傷沒死，不然會關更久。所以朋友是幹什麼用的？拿來認清識時務為俊傑用的。

    司機熟門熟路的開停在如廢墟般的旅館，這能住人？但也沒地方可去。

    隔天被電話吵醒的是，櫃台通知退房的電話。

    換上進出監獄的綿Ｔ和牛仔褲，聞進鼻子裡的都是五年前的陰鬱酸臭味。

    再付了一天住宿費，請櫃台內阿姨幫忙叫一部計程車。

    打算到網咖上網找工作，身上的錢所剩不多了。再不找工作，就只能去公園去和流浪漢搶位置睡覺了。

    進網咖，選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旁邊坐下來，遞了１００給他。

    『哥，不好意思手機掉了，借您的用一下。』

    男孩蠻阿莎力遞上自己的手機，豪氣的說錢就不必了，轉頭的雙眼直盯螢幕持續打遊戲。

    上網人力公司瀏覽一圈，所有工作都需有良民證和俱備相關工作一年以上經驗。直至刷到引領風騷男模會館，身高１８０以上面容清秀無需經驗，意者請與愛倫經理電話聯絡徵男模貼文。

    立即打電話：『我符合你徵才的條件。』手機響沒幾聲就接了，電話那頭說著標準國語，低沉嗓音的聲線還挺好聽的。那人說，你還很有自信的嘛，晚上八點面試的時候再談。

    面試他的人應該就是愛倫經理本人吧？三件式的西裝時尚感很有，但這種天氣…不過男模會館的冷氣讓只穿短袖棉Ｔ的他，哆嗦小抖。

    這裡面與外面的溫度差至少低上十度。

    心想如果營業的時候，一直都維持這樣的溫度，那這人的三件是裝就說得過去。他就穿這一身綿T牛仔褲來面試，時尚與窮酸天差地別，他尷尬的乾笑了幾聲。

    艾倫抬頭掃了一下孟逸軒的身形，又低頭翻著手上帳目說：『你身高至少有185，身材也還算不錯。』

    這聲音，孟亦軒確認他就是那天和自己通電話的人。他身上古龍水味道很好聞，三分二的油頭也好看，身上三件式配很配他生意人形象。

    帳務整理來的帳目還沒看完，得抓緊時間：『明天8點半報到，可以嗎。』

    『可以當天領現嗎？』缺錢，讓他什麼話都敢問。

    『沒問題。』男模的流動率很高，只有他看上眼的才要求他們留下來。其餘的，檯費就是當天現領。

    再想著自己只有這套窮酸，問：『可以預支治裝費嗎？』

    停頓了幾秒的艾倫，決心想與這名年輕人好好的談一談。更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缺錢到還沒上班就敢對我說出預支治裝費。放下手中帳目，抬起頭朝向眼前這叫孟亦軒的年輕人，剛剛確實只把他當作一般的男模面試，並沒認真。

    這抬頭，在他腹中浮上兩個字：驚豔。

    三分頭髮型底下那雙極似榛果色的雙瞳，在光線折射下是如此明亮、鮮活。

    獨特的顏色只在貓身上見過，定格式的注視險些失態的艾倫，假裝咳了幾聲。

    這注視，讓孟亦軒覺得這人的這輩子，應不曾聽過預支治裝費這五個字，所以震驚、所以定格。

    愛倫經理？嗨～經理。

    向愛倫經理搖搖手掌，說我可以解釋。

    摁…你說。

    『我喜歡這份工作，但我沒有可以穿來引領風騷上班的衣服。』

    『看你身材跟我差不了多少，明天我就帶一套到公司來。』

    還有。

    還有什麼？

    他確實是需要一步代步機車，老坐計程車不行。

    現領可以還願意借我一套西裝，豁出去了：『我沒有手機沒有代步的交通工具。』

    這年輕人究竟是從何而來？一窮二白。

    男孩在他眼裡很獨特，但是他每一句話都讓人感覺好不真誠，像是假藉應徵來騙錢的，愛倫硬將心拉回到現實。

    熄掉手裡的雪茄：『好，就借你五萬。我也不怕你明天爽約，我有的是可以找到你的辦法。』

    就跟他賭。五萬不多，但如果他真的經濟有困難，也算是幫了他。

    『孟亦軒…有想到上班後的名字嗎？』

    『沒有。』

    『就阿諾吧，好記又符合你的體型。』

    他點點頭說好，現在他十萬火急需要錢叫什麼不重要，阿貓阿狗都隨便。

    白天在門市辦了支最便宜的二手機，機車行買了部二手車，去最熟悉的街市吃了夢想許久的rou燥飯和清燙牛rou。這不是期盼，實在是獄所裡的三餐太食知無味了。再去商場買了幾件綿Ｔ內褲襯衫牛仔褲，將舊的丟在試衣間。

    又不是第一天才出社會，了解男模會館字面意思，男人陪桌喝酒玩樂的服務工作。但需要陪睡嗎？

    回去旅館躺在房間床上，他邪笑的心想：有免費的酒隨意喝，陪睡賺錢又賺爽何樂不為？這工作太適合我了。

    這一睡，把要去工作的事都睡忘了。

    睡正甜著呢～

    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揉著雙眼，嘴裡罵著三字經：恁北我在睡覺是在吵小！

    阿諾，昨天拿了５萬想跑路呀！你知道現在都八點半了！

    喔對齁…『經理對不起，睡死了，半小時到。』

    對目前是自己衣食父母的愛倫經理暫時得罪不起，花了十分鐘洗了個戰鬥澡，騎摩托車肯定來不急了，趕忙叫了計程車。三步當兩步，衝進昨天面試的辦公室，喘吁吁的向愛倫說了好幾個對不起經理。

    你換穿我帶來的這一套，反正是過季品，送你了。

    換穿後，他整個精神都振奮起來了，鏡中的他質感馬上提升了好幾度。

    『我不喜歡把遲到當飯吃的公關。』

    板著臉的愛倫開始向他說起教來，這裡消費群眾女客佔大部分，要會察言觀色、要懂得哄是重點。別讓我失望，今天我叫來的包廂捧場的都是我手上的口袋名單。我是看好你的，加油。』

    他如同變了一個人，換穿他給的西裝後。

    原來自己也能這麼好看呀～滿意的在鏡子前左顧右盼。

    他像小孩子般的笑容和一些小動作，看在愛倫眼裡盡是可愛。

    『好久沒看見如此純真的笑容了。』

    如果他確實喜歡我送的西裝，家裡那些過季的就都給他。

    一晚進的包廂不計其數，外場的散桌愛倫卻讓少爺將他禮貌性的拖離。

    這是為什麼？明知我缺錢呀！他是要斷我財路嗎？

    『包廂裡的客人不是富太太就是富二代千金、女明星和網紅，她們什麼沒有就錢多。那些散桌，盡都是沒有經濟能力買鮮的年輕女孩和買醉的棄婦，跟她們琢磨只會浪費時間和掉你身價。』

    想辦法要大酒比你在散桌晃蕩，賺得更多。

    大酒，是啥麼東東？

    愛倫不厭其煩的告訴他，那是不含酒精的普通果汁，客人用此來攏絡自己心儀男模的心。

    若當晚他的男模大酒數量居冠，那心態豈止驕傲而已。

    雖然這種虛榮感很虛，但這些有錢沒處花的客人還很樂此不疲。

    聽得一愣一愣的孟亦軒，不裝懂是蝦要講多久呢？他急忙向愛倫點點頭。

    第一天上班就奪冠，光被大家稱為方姐的方可言就賞了他１００杯大酒。

    加上其他包廂賞的大酒，總數150杯。

    兩個人被大夥拱上去舞台中央，付出的代價是與當晚賞出總杯最多大酒的客人，嘴對嘴親一個。

    可惡的是，方姐竟將舌頭探進孟亦軒的口腔，不是只有嘴對嘴而已嗎，這也太噁心了吧！

    更犯規的往口腔裡注入唾液…但為了錢，只好硬著頭皮豁出去了。她嬌羞的在他耳邊說：討厭。要不是為了錢，到底是誰討厭誰了！

    門口送客的時候，方可言單獨拉他到電梯旁，塞了一疊千元鈔票到他手裡說，

    你讓我很有面子。我會再來點你服務、介紹我朋友讓你認識。

    心裡卻只想找個地方算算這一疊厚厚的千元鈔票到底有多少，要點我要介紹客人再說了。

    他隨口告訴方可言，愛情和婚姻都不是妳人生的永遠，開心最重要好嗎？竟讓方可言倒在他懷裡激動的哭了。

    心想，又怎麼了，這有什麼好哭的呢。

    我是引領風騷的常客，但從沒男模這樣對我說過，我是真被你安慰到了，日後我只要來引領風騷，看到我直接就進來。送走方可言躲到化妝室一算，竟足足有６萬，這女的是把錢當衛生紙了嗎？

    下班前辦公室結清小費時，愛倫定睛看著孟亦軒：你知道今天你的部分結清了多少嗎？對孟亦軒第二次驚豔。

    還沉浸在那一疊6萬千元大鈔的驚喜中，根本不在意愛倫說什麼，回說不知道。愛倫拿著一疊鈔票告訴他十萬兩千，阿諾。

    『經理，我想九點上班可以嗎？這工作好累。』

    每晚面對各式各樣的女客，要哄要玩還要陪酒，鐵打的身體恐怕也招架不住。

    帶他進包廂，陪在身邊觀察他哄女人自然不做態，好像天生就吃這行飯似的，把身邊的女客照顧得服服貼貼，甘願往他身上砸錢。

    愛倫不想破例，但阿諾又是這麼的會討女客歡心。

    除非你能一個月內能衝進引領風騷男模五名內，含包廂節數促酒與賞大酒業績。這很困難嗎？

    愛倫大笑說，我不知道你的自信是不是用雞腿換來的。

    心想是不是雞腿換的，明天後看著吧。

    獨自步出引領風騷，已經是隔天凌晨3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