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经典小说 - 夏夜风暴(姐弟/骨科)在线阅读 - 游神会

游神会

    

游神会



    小区药房离他们家很近,和水果店挨在一起,所幸都没有关门。

    梁遇买好药,又买了几枚番石榴,揣在雨衣里,冒着滂沱大雨返家。

    他脱下雨衣,换好鞋,想到梁徽爱干净,把手来回洗了一遍,在家里到处找她。

    jiejie去哪儿了?不在客厅,不在她卧室,也不在浴室。

    阴雨天的光线幽幽彻照走廊,他看清地板透亮的水渍,慢慢地延伸、延伸,末了断在他的房门口——

    他的卧室,房门虚虚掩着。

    心口瞬间一窒,他提着药和水果,轻手轻脚走到门边。

    她果然在里面。

    没开灯的房间昏昧,一片凌乱,纸张和书本七零八落地摆在桌面。他惊世骇俗的秘密洒落一地,而她,被那些秘密逼到墙角,抱膝蜷缩着,饮声抽泣。

    梁遇感到一阵晕眩。

    他默然立在原地,淋过雨的衣衫沉重而潮湿,像此刻他的心情。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注视着她膝盖处渗血的擦伤,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心翼翼把塑料袋里的碘伏和棉签拿出来,低声道:“姐,我给你上药。”

    梁徽恍若未闻,一动不动,依旧把脸埋在双膝,单薄的肩背轻耸,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泣音。

    就好像,那些无助的声响,全被她体内无止境的痛苦吞噬掉了。

    内心情绪满涨,他却比往日更加细致温柔,拿出那盒已经切好的番石榴,伸手轻触她的手臂:“你不想上药的话,那我们先吃番石榴怎么样?”

    指尖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她倏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推开他:“不要靠近我。”

    猝不及防被她一推,手里那盒番石榴顿时跌落下来,地上滚了一遭,沾了些许灰尘,不能再吃了。

    他垂眸,怔怔望着摔落一地的番石榴,胭脂色的果rou裸露,在房内逼仄的寂静中自顾自散发着清香。

    他尝试开口说话,可是声线控制不住地颤抖:“你现在因为我的感情讨厌我么?”

    她动作微微停顿,但没有回话,许久,她才抬起头来:“你难道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他低着眼,长睫直颤:“我知道,可我没有办法控制这种感情。”

    “我是你的亲jiejie!你不考虑别人的眼光吗?”

    “我为什么要考虑别人?我只在意你。”

    “可我希望你不要喜欢我。”

    她这句话一出来,房内顿时没了声音,就连窗外嘈杂的雨声,此刻也显得无比遥远,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从他们的世界消隐退去。

    终于,他缓慢地开口:“那除非我死。”

    他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眸里溢出前所未有的绝望与疯狂。

    “只要你说一个好字,我现在就去死。”

    她难以置信看着他,眼眶里硬生生憋住的泪水,此刻再也蓄积不住,从颊边潸然而落。

    他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沉默地拭去她的眼泪,却听见她说:“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着。”

    他收回手,静静凝视她半晌,把碘伏和棉签放到她身边,捡起地上沾满灰的番石榴,收拾到塑料袋里。然后起身,拎着袋子走出去,轻轻地,阖上了门。

    门另一端,他想走,却通身没有力气,只能仰首靠在墙上,望向屋外惝恍迷离的雨幕。

    破碎的番石榴此刻飘出青涩的甜香,融化为水雾,充满了儿时的回忆。

    那是在邻居家的院子里,果实累累的番石榴树下,他捧着几个果子问她,阿姊阿姊,汝食蓝拨不?

    她有心考他,蓝拨用普通话怎么说?怎么写?

    他摇摇头,说不知影,她便展颜一笑,握着他的手在湿漉漉的水门汀上写下番石榴三个字,一笔一划,慢悠悠地念,慢悠悠地写。

    那时的番石榴也像现在这样香,雨水也像现在这样清澈,落在树叶上,顺着叶尖淌下来,连带草木也都弯腰。像极了佛诞日那天,家乡所有人都在神佛前虔敬地躬身唱偈,祈祷众生平安。

    而他只会为她祝福。

    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从此以后,再找不回了。

    -

    注:“不知影”即闽南语的“不知道”

    梁徽在他房间呆了一阵,凑足力气站起身,仍旧发软发颤。

    她从他房里出来,低垂着头走过安静的走道,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了一整天窗,房内空气闭塞滞闷,她开了一线窗,雨滴立刻纷飞而至,落在桌面上星星点点。

    她只好阖上窗,爬到床上,呼吸这混浊空气入睡。

    迷迷昏昏之际她看到母亲声泪俱下控诉她失责,又梦见父亲鬼魂在床头出现,他昔日的俊美皮囊已经浮肿,辨不出面容,却仍恶声恶气诅咒姊弟俩必定与他同下地府。

    她像搁浅的鱼一样在噩梦中挣扎反复,始终醒不来,直到半梦半醒间听到敲门声响,她才猝然惊醒。

    “姐,我把晚饭放你门口了。”是梁遇的声音。

    残余的噩梦让她恐惧他的到来,梁徽紧张地抱着被子,缓了一阵,才慢吞吞从床上下来,打开门。

    门口不见男孩踪影,他留下一个袋子,里头装了热气腾腾的沙茶面,一盒酸奶,以及切好的火龙果。

    她坐在桌前吃沙茶面的时候,裹满鲜咸酱汁的面条一入口,不禁又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阿遇怎么会对她有这种情感,因为太过依赖吗?他们从小住在一块儿,在父亲的阴影下像海洋上漂泊的无根之木,载浮载沉,随波逐流。因为没有依靠,只能牢牢抓住对方。就是到了阿嫲那里,长期养成的孤独和不安也依旧如影随形。

    她有时候甚至和他玩捉迷藏都不敢,害怕他忽然消失在眼前,就像数年前颠簸的船上,又或许是像那年春节挤挤攘攘的游神队伍里。

    可这和爱情不一样,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不可能成为爱人么?

    她没有半点胃口,只草草吃完里面的虾rou,再咽下一口面。强烈的反胃感忽然袭来,她冲到垃圾桶,扶着墙,刚吃下的面吐得一干二净。

    苍白的颊边浮上一层红晕,梁徽把垃圾袋系好,脱力一般滑倒在墙边。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到晚上,雨依然在下,水滴扑到窗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梁徽没有离开房间半步,她又觉察到冷,冬天般的阴寒让她想起父亲淹死的那个雨天,她禁不住浑身打颤,把整张脸都埋到被窝里。

    眼前的黑暗渐渐成形,像是夜雨中暴涨湍急的长河,胡乱在身上涌动。她渐渐遁入河流的深处,不过这次,她好像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看到了弟弟,和她最早养的一只小猫。

    也是从外头捡回来的,因为怕被丢弃,所以亲人的很,那是她第一次摸猫,对这又暖又软、柔弱无骨的小生灵感到十分稀奇,每天都要抱它在怀里抚摸。

    父亲难得纵容她一次,不过某天,又有人上门催债,重拳敲着门咚咚响,她和弟弟抱着猫躲在角落,听父亲对他们软弱地恳求,甚至下跪。

    那些人走了,他仍然长跪在地上,佝偻着背。直到小猫忽然叫唤了一声,他才站起身,不声不响走到他们面前,像被人高抬在大轿上走动的神像,诡异,又充满着威严。

    “把猫给我。”

    旁边梁遇倏地站起身,父亲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被他咬过的手臂,心有余悸退后一步。

    她怕他又挨打,连忙拉过他,软声软气地哀求:“爸,它以后不会乱叫了。”

    “猫怎么可能不叫。”父亲拿过一旁的铁戒尺,有武器依仗,他不再畏惧两个小孩的反抗,再次申明他的命令:“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梁徽像是被冻在原地,僵着一动不动。她紧抱着猫,感受到它柔滑皮毛下生命的战栗、鲜活血液的热度,鼓起勇气道:“爸......”

    父亲没等她说话,已经走上前,一只强力的大手往她怀中探,冲向猫的后颈。她心头一紧,手下意识松开,父亲的手擦过猫后颈上的毛发,揪住几根猫毛,那猫吃痛地尖叫一声,从他手中滑溜溜脱身,猛跳到地上。

    它冷漠环顾四周,忽然奔向洒满雪亮阳光的窗台,轻盈一跃,消失在明晃晃的光影里,从此再未回来,一瞬间几乎让她相信那个人尽皆知的奇闻——猫有九条命。

    父亲没去追,抹过指尖上沾着的猫毛,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们。

    “你们早晚也像这只没良心的畜生跑掉。”他冷冰冰地说。“就跟你们妈一样。”

    父亲放完话后,径自出了门,估摸又是去找他的狐朋狗友赌牌。姊弟俩走到窗边,怅然望向屋外平地,晌午的阳光在地上耀耀闪烁,浮尘流转,早已见不到小猫踪影。

    她揉了揉身旁男孩的脑袋,叹口气,说:“以后爸做什么,你不要冲出去,知道吗?不然又得挨打。”

    “我知道。”他仰首看她:“可是我不想让爸伤害你。”

    她心头一片柔软,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仍旧在强调:“其实忍一下就好啦,你一过去,他反而更生气。”

    梁遇摇摇头:“他是会生气,但欺负的就不是阿姊了,我知道会挨打,但我更想保护你。”

    他身上一直有种难以更改的倔脾气,她无奈,只得默默抱住他,良久无话。

    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早早就懂得了“保护”这个概念。梁徽约莫也是他这个年纪知道的,在此之前,她毫无做长姊的意识,看到他甚至会生出嫌厌——毕竟mama握着她的小手放在肚皮上,柔声问她想要弟弟还是meimei的时候,她说的一直是meimei。

    她自小喜静,不喜欢幼儿园那些顽劣好动又愚笨不堪的男孩,因此一想到婴儿床里可爱的小宝宝会变成那样,死活不肯和他亲近,也不再肯抱他。

    梁遇自然不懂,等他稍微长大一些会说话了,他才略略明白阿姊不喜欢他,每次喊她都是犹豫不决地、腼腆地,从口中吐出轻轻的一句“阿姊”。然后安静地呆在房间,不敢发出声音打搅她,眼巴巴望着她阅读那些方块画一样的神秘文字。

    直到母亲有次带他们去寺庙请平安符,叫两个小孩在外边等候。她见到不远处有人在耍木偶戏,到底没压抑住孩童的天性,让弟弟在老榕边独自坐着,自己跑过去津津有味地看。

    当然,她也留心关注他,不让他乱跑。

    cao纵傀儡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伯,须发皆白,手指却灵巧,牵引无数丝线颠着那红脸的关二爷,嘴里吟着傀儡调。

    她的心思完全被这木偶勾着,明明是硬邦邦的木头做的,它怎么会走会跳,会哭会笑?

    它会像鬼故事说的那样,变成精怪吗?

    可这里就在佛寺旁边,这么多和尚,天天给它诵经,应该不会变吧?

    冥思苦想一通,那阿伯不唱了,垂首看着她:“囡仔,那是你的小弟弟吗?”

    梁徽回头,看到弟弟坐在大榕树下,小手撑着长椅,乖巧地坐着。

    宽大的树叶影在他脸上摇晃,每晃一下露出阳光,他就眨一下眼,直勾勾看着她,眼神小兽一样湿润。

    斜光下,他眼珠乌黑,皮肤细如白瓷,比橱窗里任何一个娃娃都要可爱漂亮。

    “他也想看吧。”阿伯说。

    她并非故意不带他看,是觉得他才三四岁,大字不识,看不懂这出戏在说什么,应该也不会喜欢。

    她小跑回去,走到他面前,低头问:“阿遇,你想看那个吗?”

    梁遇毫不犹豫说想。

    她禁不住微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男孩迟疑了半秒,摇摇头,诚实地说不知。

    “是木偶戏。”她拉着他的手,把他从椅子上带下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手牵手往木偶戏那边走,她注意到弟弟的手又小又纤细,指骨好像一折就会断。于是她把他握得紧紧的,像手里攥着一颗发烫的星,想要甩掉,又舍不得它的珍贵,只能忍着疼痛,把它藏得更深。

    她其实很少牵他的手,此刻是不得不为之。

    因为鲤港的单车和行人一向冒失,有时候倏地从里巷冲出来,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撞倒。

    虽不至于受伤,但一想到他可能会摔倒,她心底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大恐慌,顺着血液流动潜入头部,像伫立在悬崖边缘,手足发软,感到一阵后怕。

    或许,这就是一种名为“保护欲”的情绪。

    -

    小猫消失后,姊弟俩私下里每厝每户去寻,看它过得怎么样。

    他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小镇,终于在一家院子外,看到那小猫在扒拉一只搪瓷碗,旁边坐着个慈颜善目的老阿婆,正抚摸它的小脑袋,悠悠说:“慢慢吃。”

    它浑然忘了以前的两个小主人,自得其乐吃猫饭,时不时警惕地抬头看他俩,生怕饭被抢了。

    两人放心归家,没再当父亲面提那小猫,只是偶尔趁空去看看它。

    彼时已是农历新年,小镇各户人家都是张灯结彩,再不济也贴个对联福字,唯独他们家什么也没有,门庭冷落,也无亲戚拜访,都怕她爸借钱。

    那天看完猫,梁徽早早写好作业,趴在窗边,水汪汪的眼眸映出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每年这个时候,镇上的人会去庙内请火,给供奉的神明添衣打扮,带祂出庙巡境几天。

    所以街上极为热闹,有金碧辉煌的一座座花车,还有高举红旗身穿金背心的壮年男子,经行处锣鼓喧天、枪炮沸响。

    几个小孩儿提着纸扎灯笼,经过他们窗前,随人流边跑边闹,清脆的笑声洒满屋檐上下。

    梁徽一时看痴了,良久她回头,依然是软软的恳求:“爸......”

    她还没说做什么,父亲一口回绝:“不行,今天不能带你们出门。”

    梁遇正坐在她旁边认真写作业,闻言抬头,和她对视一眼,她瞬时心领神会,继续说:“我和阿遇上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您不是说有奖励吗?”

    父亲态度和缓了些许,但依旧未同意,姊弟俩你一言我一言软磨硬泡,终于让他禁不住,语气强硬地答应:“今天出去这一次,跟在我后面,走丢了就不要回来了。”

    他们上街时,正好迎头撞上一队扛着龙头灯的人,巨大的龙熠熠发光,甩着尾巴游入随香信众之中——每个人手执三根尾指粗细的香,香上深深刻着“吉祥如意”“有求必应”。

    梁徽跟在父亲身后,攥着弟弟的手,一边欣赏那灯,一边叮嘱他:“千万不要乱跑,一直牵我的手知道吗?”

    梁遇乖乖点头,紧跟住她。

    父亲带着他们,一路不见有人打招呼,唯独几个外地来的陌生女客,眼神钉住这俊美高大的男人不放,甚至拉了个本地人问:“那人是谁?”

    被她们逮住的阿婶回答:“别被他那张脸骗了,软饭赌狗一只,只会找你们讨钱。”

    她们的谈话,梁徽听得一清二楚,她面红耳赤垂下头,盯着地上层层堆叠的爆竹纸屑、满地的残红,默不作声拉着梁遇往前走。

    梁遇觉察到她的低落,有意让她开心,小手捏住她的衣角扯了扯:“阿姊,那是什么?”

    梁徽总算抬头,循着弟弟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大小神君的彩塑端坐在木轿上,眼唇带笑,穿梭过爆竹燃放生起的烟雾,紧锣密鼓中,慢慢朝他们过来。

    在这缭绕不清的烟雾里,彩塑的身躯随着抬神轿的人一颠一颠,好似真的活了过来,受命降下凡尘,体悟众生苦难。

    她只瞧了一眼,低眸看他,很温柔地说:“这是武德英侯的部下,也会护佑我们的。”

    男孩把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她的肩上:“那保佑阿姊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梁徽失笑,轻轻嗯了一声,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阿遇也是。”

    父亲在旁,他们不敢参与,只站在旁边看花车、鼓队、灯队一列列过去,热闹非凡。

    很快就到了武德英侯的圣驾。

    头戴紫金宝冠的神明立即引起更强烈的喧嚣,人群瞬间变得挤挤攘攘,争先恐后去摸神轿沾福气。

    站在街边的姊弟俩不免波及其中,被兴奋的人们挤来挤去,梁徽白着脸,拉着梁遇,艰难在人群中开路。

    四周都是人头攒动,不知道是哪个人,猛地把两人撞开,梁遇一声阿姊哽在喉间,未及喊出,一下子被卷入汹涌的人浪中。

    她骤然丢了弟弟,也不顾人群将她挤来挤去,惶惶对着人群寻看,大喊他的名字,心急如焚。

    父亲快步过来,把她像兽崽一样从人堆里揪出来,用力捏住她细弱的肩膀,粗声吼她:“说了让你别出来,你弟呢?”

    肩膀被他拧得生痛,她眼眶浮上水汽,哽咽着:“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在这里!”身后忽然传来梁遇的声音。

    梁徽回头,看到弟弟灰头土脸站在人潮边。许是摔过跤,他白皙的脸上沾了些许污渍,裤子膝盖处也给磨烂了,像才从地狱里爬出。

    她立刻过去抱住他,心脏被失而复得的情绪充塞,时而膨胀,时而紧缩。眼泪也不自禁地流,从颊边滴滴滑落。

    懂事的男孩子任她抱着,伸手拍拍她颤抖的脊背。

    梁徽渐渐平复心情,她松开抱住他的手,想带他回家,却看见父亲怒气冲冲走来,对梁遇劈头盖脸一阵斥骂:“总是你最不听话!在街上跑来跑去,被挤死也活该!”

    梁遇抿着唇,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抛向别处。

    他不像梁徽会服软示弱,因此遭到的打骂也更多。这次也不例外,父亲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高高扬起手掌,眼见就要落在他的脸上——

    情急之下,梁徽高喊一声:“爸!”

    即便四处声响喧嚣,女孩子刻意拉高的声音也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他们,就连游神队伍中,也有几个分心的人转头望来。

    众人如炬的目光中,男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泄气收回手,冷冷道:

    “回去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