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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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煤油灯的火苗不再跳跃,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按住。孩子们依偎在我身边,连哭泣都变成了压抑的抽噎,大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陈卫东瘫坐在瓦罐前,目光空洞,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可能”、“时间悖论”之类的词语,他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残酷的崩塌。 我搂着孩子们,感受着他们细小的颤抖,自己的心脏却沉静得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那场跨越维度的恐怖旅程,那冰冷的烙印,那被强行剥离的“连接”,以及小丫的消失……这一切都太真实,真实到让眼前这看似回归正常的窑洞,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虚影。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口瓦罐上。它安静得过分。浅金色的星图缓缓流淌,韵律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亮起和我们的回归,只是它一个无意识的哈欠。 不,不对。 我轻轻推开孩子们,挣扎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瓦罐。陈卫东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没有像他那样伸手触摸,而是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罐体,尤其是罐口和内壁星图的边缘。 然后,我看到了。 在罐口内侧,那片星图起始的地方,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星图本身融为一体的符号,之前从未出现过。 那不是一个点,也不是一条线。 那是一个极其简洁的、由三个圆弧嵌套构成的徽记——星旅者的徽记。 但它不再是零号展示时那种带着生命感的流动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冰冷的、如同墓碑上刻痕般的质感。而且,这个徽记的位置,恰好覆盖了之前矮壮干部被灼伤后留下的那点焦黑指印,仿佛将其彻底覆盖、抹除。 它不是刚刚出现的。它一直就在这里,只是我们从未“看见”。直到经历了那一切,直到我们的感知被强行拔高又被粗暴地剥离,直到灵魂被那冰冷的意念冲刷过……我们才获得了“看见”它的资格。 这不是回归。 这是一种……标记后的“释放”。 陈卫东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踉跄着爬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当他的视线接触到那个冰冷的星云徽记时,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们……他们知道……”他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他们一直都知道!零号……零号可能不是第一个!我们……我们可能一直都在……在‘它’的观察之下!那个回溯……那个修复……不是拯救……是……是清理实验场地?!还是……确保‘变量’不会污染下一个‘迭代’?!” 他的话语混乱而惊悚,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捅破了那层自欺欺人的薄纱。 阈限实体,星旅者,放逐之门,时间回溯……这一切的背后,似乎真的有一双,或者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在计算着,在……cao控着。 我们不是偶然卷入的幸存者。 我们可能是被选中的……样本。 “小丫……”招娣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她指着瓦罐,小脸上满是泪水,“小丫是不是……被‘它’带走了?因为……因为她最‘亮’?” 最“亮”……最有天赋……所以被单独带走,如同被采集的稀有标本。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积雪被踩压的“咯吱”声。 不是风声。 是脚步声。 很轻,很慢,正在靠近。 瞬间,窑洞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孩子们惊恐地捂住了嘴,连呼吸都屏住了。陈卫东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警惕。我下意识地抓起了旁边地上的一块尖锐的碎砖。 石头握紧了烧火棍,无声地挪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倾听着。 “咯吱……咯吱……”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 一片死寂。 煤油灯的火苗,在这一刻,极其诡异地……静止了。 连空气都仿佛不再流动。 然后,在绝对的寂静中,一个温和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仿佛能直接抚慰灵魂的声音,轻轻地在门外响起,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一个人的耳中: “里面的朋友,不必紧张。我们看到了‘信号’,循迹而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聊一聊。” 信号? 什么信号? 是瓦罐最后那下亮起?是我们回归时引发的时空涟漪?还是……我们灵魂上那刚刚被烙下的、冰冷的印记? 门外的,是谁? 陈卫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向我,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用口型说出了两个让我心脏骤停的字: “星旅者?” (新的篇章,于无声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