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5　回你們家去。

    所思和江以桓走回家的路上，腦袋裡不停迴盪著邱尚俊方才的話。

    ──回你們家去。

    就意義上，他們確實住在同個屋簷下，只不過兩人的關係全建立在金錢上，只是房東與房客。

    對，沒有別的意思，就算別人知道他們「同居」也不會多想，這世界上會多想的人就只有她、會忽然在單獨相處時緊張的也只有她──

    「這週末……」

    「聽說……」

    兩人同時開口，江以桓揚了揚笑，示意她先說。

    可被打斷，所思頓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直接道：「你先說。」

    「這週末我們不是要一起吃晚飯嗎？妳還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們可以一起去。」

    所思頓了頓，沒想到他會突然發出邀約。

    「我記得我挑的那家餐廳附近沒什麼好逛的。」所思認真思忖，雖然沒特別想去的地方，卻又覺得不能輕易放過這個好機會。

    「遠一點也行，反正我開車。」

    「你不是路癡嗎？」所思反問。

    「跟著導航不會迷路，應該說，開車沒問題。」

    所思點頭，可一時間還是想不到。

    她不了解這座城市，以前也鮮少出門，就是個愛宅在家的少女。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最後，不想錯失機會的她又反問。

    「所思想去我喜歡的地方？」

    這句話繞紅了所思的耳根，讓她下意識倒抽口氣。

    他的嗓音好聽得不可思議，輕得像羽毛，和不停在腦中迴盪的聲音產生鮮明對比。心裡的小所思雙手合十，和不停對自己說「回你們家去」的邱尚俊道歉，接著，本人咳了聲，故作沒事。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但找不到好去處而已。」

    所思說完這句話，江以桓總算見她不是同手同腳走路了。

    「妳想去室內還是室外的？」

    「最近天氣不錯，感覺能在室外走走。」

    「好，我來安排。」江以桓說，「那所思剛剛要說什麼？」

    所思那顆原本安定下來的心，又再度慌張起來。

    「剛剛只是覺得沒人說話，氣氛有點尷尬，所以想開個話題。」她嚥了嚥口水，道出實情，那突然僵硬又不敢看向江以桓的樣子，寫滿了她所有心思。

    好似多看一秒，就能知道她避而不談話題的理由。

    「我們還有一段路程要走，想不想把那話題拿出來說說？」那語氣就像在哄人，所思沒有證據，甚至覺得這都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是自己多想，那說出來也無妨，坦然一點才不顯奇怪。

    她怎麼能讓江以桓發現自己有其它小心思？

    所思的步伐不再僵硬，連原本緊擰的眉也舒開，故作輕鬆，看來卻刻意。

    「聽邱尚俊說你有喜歡的人。」

    江以桓一愣，沒想到她想開啟的話題與自己有關。

    又或者說，是「他們」。

    所思偷偷瞄了他一眼，觀察他的小表情，又接著說：「也聽說那個人很內向慢熱，所以我想問，你覺得跟這樣的人相處有什麼困難之處嗎？」

    話題的起頭是他，但最後卻與他無關？

    「這問題滿有意思的，在回答之前，我可以知道所思為什麼想知道嗎？」江以桓正經問起，讓所思覺得他下秒突然聊起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都不奇怪。

    雖然只是隨口問問，但她沒想到自己真能騙過江以桓。

    撒起半個謊，她臉不紅氣不喘，模樣仍與平常一樣坦然，「因為我也是內向慢熱的人，想知道在別人眼裡，這種類型的人是不是麻煩精、如果想跨出自己的舒適圈該怎麼做，所以想聽聽你的想法當參考。」

    「首先，我不覺得和慢熱的人相處麻煩。」

    所思點頭，繼續靜靜聽他說著。

    「如果想踏出舒適圈，可以先訂個目標，順便找一個外向的人陪著。」

    所思又點頭，看來是懂了，可心裡的疑惑卻變得更多。

    她沒從他的回答裡，找到其他有關他初戀的蛛絲馬跡。

    是不是問得太隱晦了？但她又不想把心裡的在意表現得太明顯。

    「是什麼原因讓妳想踏出自己的舒適圈？妳不是一直很喜歡獨處嗎？」

    「因為有想認識的人。」所思仍坦然，像是心裡想的人真不是他。

    「這樣啊，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可以當那個陪著妳的人。」

    語落，所思瞪大眼睛看向江以桓，卻見他笑如暖陽，熱心腸藏也藏不住。

    江以桓願意陪她，她該開心嗎？

    如果江以桓對自己有點意思，在聽到這些話之後不應該是感到落寞嗎？看來沒將他的初戀代入自己是對的，世界上最丟臉的事莫過於自作多情。

    「邱尚俊和孫曉曉都很外向。」

    「我知道。」

    「不缺你一個」這句話所思說不出口，心裡萬分糾結。

    於此同時，快到家了。

    ──回你們家去。

    所思的腦海又響起邱尚俊的聲音，可這一次，她不再緊張，反倒失落。

    多想的人只有自己，她就該繼續與房東的立場與她相處，最多就是普通朋友，絕對不可以越界，因為江以桓可能還喜歡著初戀，她不想破壞這件事。

    初戀就該和美，溫柔漂亮還冒著粉紅泡泡，即使無果也得畫下完美的句點，不管是他或自己抑是。

    一瞬間，她放下了今天一直抱持著的熱烈執念，心像是泡進冰湖中，一下便冷卻下來。她好像稍微能懂別人說的「暈船」是什麼意思，小鹿亂撞的感覺確實上頭，連她這從沒談過戀愛的人都著迷。

    「總算到我們家了，所思。」

    原本在包包中翻找鑰匙的所思停下手上的動作，心裡咒罵了一聲「幹」。

    從以前到現在，能讓她罵出髒字的只有蟑螂，可今天卻多了除蟑機。

    所思曾想菸和毒為什麼難戒，可她忘了既然是癮就注定難以斷捨。

    如同現在，她親身體會到了──喜歡一個人，真讓人上癮。

    最好能說放棄就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