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葬礼）

    付综恒看着满地狼藉，惨死的人从门口开始，躺满他多年未归的家。

    他动作利落将子弹上膛，从一楼往上走，打造得蜿蜒辉煌的楼梯，如今也暗淡无光。

    寻仇灭门，他们早已扬长而去。拐角处他和贼心不死留下来捡漏的帮凶打了照面，对面手忙脚乱掏枪的时候，他的子弹已经从他眉心贯穿，血溅到他脸上，绷紧的下颌是怒火中烧的表现。

    他一路举着枪，直到看到躺在地上的兄长，千万般设想过的场景，都不如看见时痛苦，那把再轻巧不过，他十来岁就能运用自如的手枪，瞬间脱手，重如千均。

    他抚上兄长的双眼，起身时双腿微颤，推开父亲卧室那一刻，他走马灯般回想起在外混迹的这些年，伤得最重那次子弹离心脏不过分毫，却也远不如这一刻痛。

    最后一捧黄土盖上坟墓，他连续两天没合眼，火葬场的焰色仿佛遮住了他的双眼，使他不得入睡。

    “大哥，节哀”身后一帮和他出生入死在外结识的兄弟，这种时候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大哥，你和家里人再说说话，这么多年不见，好好聊聊，跟他们说说你在外面混得多好……”兄弟把酒递给他。

    “对，大哥，你和家里人叙叙旧，哥几个去帮你把家里打扫干净”

    光是处理一屋子尸体，就花了两天，现在宅子里还满目疮痍。

    墓地留下他一个人，他缓了一会儿后把酒倒在碑前“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酒量涨没涨，你……”他想怨他，怨他一个书呆子跟着掺和什么，想到最后，该怨的其实是自己，又是一阵无言。

    “老头，你最爱喝的酒，小时候灌着我喝，现在我能千杯不倒了……”他把一整瓶酒倒下，喉间一梗。

    再大的恩怨，如今都只剩下遗憾。

    他一股脑喝完剩下的酒，泄气般砸碎了酒瓶，弹起的碎屑刮过侧脸，冒出点点血珠，反是不如他的眼红。

    他转身，走出几步后，朝背后挥了挥手，大声说道“父亲！哥！我回来了”，残阳下本该高大的背影竟意外渺小。

    “大哥”

    他一推开门，收拾院子的兄弟们齐齐抬头和他打招呼。

    “都先休息吧，明天再收拾，辛苦了各位”

    离的最近的兄弟抬起水管浇他一身“大哥，和兄弟们说这些”

    ……

    沉浸在失去父兄的悲怆中，他似乎忘了什么。

    推开房门，屋内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扫一眼之后动手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被浇湿，他单手脱下衬衫，拉开衣柜想找件替换。

    “啊”一声女孩子的尖叫，随着而来的是淼淼手中的小刀。

    刀虽小，但却锋利，他手心的血顺着刃口流到她的指尖，瞬间指甲便如染上丹蔻。

    他微微用力就把她的小刀卸下，藏在衣柜深处的棕色小猫跳进她的怀里，却朝着他喵喵叫，怪异的热情。

    “大哥，没事吧”楼下传来询问的声音。

    “没事”他回道，一边从衣柜里翻找出衣服套上，一边用换下的衬衫被他擦拭手心的伤口。

    小猫窝在她的怀里，一直眼巴巴的朝他叫着。

    他胡乱擦了两下，活动活动了手，“哪来的小猫，还喜欢挠人手心？”

    他伸手抱走小猫，好像丝毫不介意她刚刚才伤害了他。

    但猫却没那么听话，半边身子已经被他搂去，后爪却还抓着她胸口的衣服，她身上就薄薄一层睡裙，事发突然，躲进衣柜的她甚至没来得及穿上内衣。

    担心尴尬的事情发生，她手忙脚乱只能随着猫爪子一起动，一声闷哼摔进了他的怀里，小猫完好无损趴在他的肩膀。

    “先生……你……”她其实已经猜到他是谁，但被抛弃惯了的她，在刚刚遭受这样一场巨变的情况下，并不能确定他是否愿意承认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meimei。

    “先生你没事……”

    “先生？我可不是先生”他伸出手指逗弄着小猫下巴。

    “你应该叫我……二哥”

    “……”她紧盯着他，确定他的眼里不是戏谑嘲弄，只喊了“……二哥”，眼泪马上就落了下来。

    死里逃生，除了那只猫，没人知道那天夜里淼淼是如何从枪口下逃生，又是如何躲回废弃的宅子，藏进他的衣柜，才让那些人搜遍了所有房间都没能找到她。

    他收紧双臂，任凭她的泪打湿他的胸口“我知道，我都知道，让我抱一下，我的……小猫”

    “喵喵”小猫发出应答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