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娚孩

    那天早晨，我一如往常，從鎮上打水回來。我們家只有媽媽跟我，兩個人的小家庭，爸爸在一場流行病中死了，工廠全員都患病的一場流行病。我很想為媽媽承擔一些，但我年紀還是太小了，力氣也不如其他小孩子。

    我能做的，就只有簡單的家事了，還有跑跑腿。我們瓦加里人在這個國家裡面並不受待見，我們的語言跟其他人不一樣，反而跟鄰國的易維西人差不多，他們也似乎稱呼我們是他們的兄弟，打著解放我們的口號挑起過戰爭。

    上次戰爭以後我的家鄉就變成了跟鄰國相靠的地方了，警察也不管這裡的秩序，到處都是流氓跟強盜，似乎還很常有人失蹤，媽媽總是擔心我出門遇到危險，誰叫我這麼不可靠呢。

    我在門前放下了水桶，準備開門的時候，就聽到了空中有什麼東西發出的哀鳴，隨之而來的就是顫抖的大地，還有此起彼落的轟隆聲，我嚇得在地上抱頭哭泣，直到一聲巨響彷彿在我旁邊咆嘯一樣，隨之而來的就是腳傳來的劇痛，我失去了意識。

    「嗚...。」好刺眼...陽光..好像有人在說話，是誰?身體好痛，好想喝水，喉嚨...好乾，渾身無力，媽媽.....。

    「他醒了。」一個深沉的聲音，讓我想起了爸爸。一隻手放在了我的額頭，這隻手很大，很粗糙，很像爸爸的手。

    「你...感覺如何，哪裡痛嗎?」嗯，好痛....媽媽在哪?好不容易被我睜開些許的眼睛，馬上被湧出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但眼淚停不下來。

    「怎...怎麼哭了，果然會痛嗎?」那個深沉的聲音似乎有些緊張，開始撫摸著我的頭。

    「爸...爸...?」在我頭上的手似乎僵硬了一下，隨後又像剛才一樣繼續安撫我。被爸爸摸頭的我，彷彿身上的痛消失了一樣，我隨著自己身體的無力，又進入了夢鄉。

    "爸爸嗎.....。"艾莉卡似乎沒這樣叫過我，都是父親大人的，有時候甚至叫我布里塞斯先生。看來我是想要被叫爸爸吧，嘴都封不住地上揚了起來，感覺躺在床上的這個存在讓自己有了親進感了，僅僅只是一聲爸爸。

    「好好睡吧。」雖然她已經睡著了，我依然輕輕地摸著她的頭，她的頭髮，輕輕說著。這幾天緊繃的臉也跟著放鬆了不少，一直緊皺的眉也緩了下來。

    正當我想像著如果以前，跟艾莉卡是這樣相處的，多花時間陪她，也許?也許什麼?

    "不對。這樣不對。"我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剛溫暖的內心又被自己冷了下去。這最多就只是我能給的虛假而已，她只會成為我實現目標的犧牲品而已，但我如果當時不救她的話，她也應該死了吧?這是讓她活下來，她該回報給我的。

    我又在對自己說著一些讓自己不愉快的想法，轉頭看向了放在床邊的輪椅，是中午藍道曼幫我帶來的，還有床頭那些，早上醫生開的藥。

    這裡是鄉下，醫療水準不如國內那些地方，得在事情處理完以後回國內了，還有盧昂要去，這些藥就先看看效果吧。在她再次醒來之前，我坐在了臥室內的椅子上，處理這次的報告。

    "又醒了...。"我有點辛苦的撐起了身子，看向周圍陌生的環境。外面天還亮著，但這次光線被窗簾阻擋了，讓人有種慵懶散漫的感覺。房間內沒有太多東西，床、衣櫃?跟一組簡易的桌椅，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正用手撐著自己的臉頰，睡著，另一手拿著紙張。

    他是之前那個聲音的人嗎?雖然很好奇，但有更重要的問題，想上廁所了....。廁所在哪?我該叫醒他嗎?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就算自己想發出聲音，也辦不到，感覺喉嚨底部有一股灼熱的湧流，自己的嘴巴不像是自己的，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

    雖然身體還有些疼，但我還是努力挪動身體，盡量不去使用還沒有感覺的雙腳。掀開了棉被，坐在床邊的時候，才注意到了身上的衣服，換了一件看起來不便宜的，軟綿綿的，很舒服的睡衣。就像是貴族的千金那樣...?千金?畢竟這整身的粉色，袖口還有著可愛的蝴蝶結，這不是給女孩子穿的嗎...。

    "可能只是沒有別件衣服了吧，總之我得趕快找到廁所。"我趕緊把注意力放回到周遭，眼前還有一個輪椅，這是給我用的嗎?我嘗試用屁股撐起自己的身體，朝輪椅伸出手。

    「嗚...嗚...!」勾不到....差一點了...。輪椅的扶手總是在若即若離的地方，被尿意催促的我也失去了耐心，一個用力，不小心讓自己的身體騰空了，"啊....。"

    「咚!」安靜的房間響起了一聲巨響

    「?」怎麼了?我睜開了眼睛，看到稍微側向了一邊的輪椅，還有倒在它旁邊，在地上發抖的孩子。

    「沒事吧?」放下了報告，我快步走向了孩子，關注她的狀況。

    她四肢著地，臉貼著地板，身體微微顫抖著，手掌緊握，只有兩隻手在抓著地板，雙腿只是無力地癱在地上，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我把手伸向了她的後頸以及雙腿，將她抱到胸前，仔細的看著她的身體各處，特別是腿，是否傷口又出血了。

    「要喝水嗎，還是?」看起來傷口沒有裂開，我轉頭看著她那因為痛苦而有點扭曲的臉，幾滴眼淚從眼角冒出。她的雙手一直壓著睡褲的....那邊，腰按捺不住的扭動。

    「想上廁所?」她在我的懷中小小地點頭。原來是上廁所啊....我將她抱到了廁所，她緊張地抓著我胸口衣服的小手依然沒有鬆開，只是看著廁所跟馬桶，似乎不太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會上廁所嗎?」她搖著頭。這年紀不會上廁所?啊，是沒用過這種馬桶吧。我將她放到了馬桶上，想著她可能很急，也不方便脫下褲子，我就把頭別開了些，快速拉下了她的睡褲。

    「內褲妳自己脫...。」我別著頭說到一半，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是想確認她有沒有失禁的瞬間，我就不小心把頭轉了回去，卻看到了意外的東西，一個自己也有的，小兄弟。

    將"她"抱回了床上以後，我將水杯遞給了她，目光在她身上稍微打量著。

    「妳....是男生啊。」怎麼是男的，頭髮明明這麼長，臉蛋又長那樣，也瘦....。怎麼辦，計畫都亂套了，藍道曼怎麼沒跟我說是男生，睡衣肯定是他換的吧，但我也沒跟他說我認為這孩子是女生....好像是我的問題?難怪沒給他穿上內褲?

    他似乎有些害怕地點點頭，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水杯。你這樣子怎麼看都是女生呢...女兒還活著的事情也早就說出去了，早就不能回頭了吧，總是會有辦法的，總之先鞏固住他吧。

    「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吃完了再吃藥。」他抬起了頭，眼神也亮了起來，但又馬上落寞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能走也沒關係啊，不然要這輪椅幹嘛。

    「我帶你去客廳吧。」又準備再一次抱起了他，他只是稍微驚嚇到，身子顫了一下，就乖乖地被我抱了起來，他依然盯著兩手還握著那個已經一乾二淨的水杯。我小心地將他放到了輪椅上，忍痛拿走了"他的"水杯，將他推到了客廳。

    「吃吧。」從廚房拿出了一盤餐點，也不是什麼大餐，就幾片培根配蛋而已，這點東西至少我還能自己做。我把盤子放到了他面前，自己去把吐司跟果醬拿了出來。

    他雖然看起來很餓，盯到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卻沒有吃的打算，只是用手玩弄著擺在一旁的餐具。

    "不會用餐具嗎?"好吧，我來餵他吧。我把自己要吃的吐司塗好果醬遞給了他，拿起了他的刀叉幫他切片這些培根跟蛋，將一小塊培根連同蛋一起叉起，遞到了他的嘴邊。

    「嗯。」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張開嘴巴。他迅速的看著我，再看向眼前的食物，上下反覆幾次，最後乖乖張開了嘴，吃了下去。

    之後的時間，我繼續餵著他，他也繼續吃著我送到他嘴邊的食物，不過他不再看我了，只是一直默默盯著食物。

    吃完了，我再次把他推回了臥室，拿了裝了藥的水杯給他，這邊的藥都是液體狀，只能混到水中給他喝了，雖然這水的味道這麼強烈，連我都皺了些眉頭。

    「藥，喝吧。如果很苦我加些糖看看。」他跟我剛才一樣，對那味道皺起了眉，但還是鼓起勇氣喝下去了，喝下去以後表情變得更難受了，果然很難喝吧。

    他看起來並不想回去睡，那正好，趁這機會說些話吧。

    「你的名字?」還沉浸在藥味的餘韻中的他，對我的聲音有了反應，終於再一次看向了我。

    「亞培...。」果然是男孩名啊，不對，都看到那東西了，肯定是男的吧。聲音倒是挺細的，是因為沒什麼力氣嗎?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例如這裡是哪裡，你為什麼在這。」他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頭。

    「這裡是我的臨時住處，所以沒什麼傢俱，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僅有的一件了。」其實我以為你是女生，拿艾莉卡的睡衣給你穿的，要說給小孩穿的男裝我還真沒有。

    「我們在羅薩莎王國內，是你的家鄉赫梅森帝國的鄰國，就是...這次攻擊你們的人。」他擺弄著的手指停了下來，對攻擊這個詞有了反應。

    「你倒在了一間房屋旁邊，被我救了起來，送到了這裡。」他還是繼續聽著，沒有太多動作，只是緊張得眨了眨眼。

    「...你現在回不去故鄉，得跟我待一段時間，現在我們兩國之間正在戰爭，直到戰爭結束你再回家可以嗎?」我說著一些真假交雜的謊話，其實兩國之間只是外交意義上在戰爭狀態，並沒有真的爆發戰爭，所以我才能在這邊照顧一個小孩，也不打算送他回去，只是找藉口把他留住，之後讓他回不去就好了，他家人應該都死了，回去那種地方當個孤兒肯定活不下去。

    「謝謝...。」謝我什麼?我這樣對他....哦，因為我救了他嗎?的確他還不知道我打算幹什麼，我應該是他眼中的救命恩人吧，看來他的個性很善良，我得多多利用了。

    我將椅子拉到了床邊，準備坐下跟他談談"正事"了

    「你應該有家人吧?想不想見他們?」稍微試探一下。

    「有媽媽，爸爸....死了。」又不願意看我了嗎。

    「我會盡力詢問你母親的狀況的，有得知什麼就通知你」多半是死了吧，雖然這狀態對我很有利，但如果他過度傷心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樣還是挺麻煩的，先不說了吧。

    「謝謝...我...該怎麼報答...?」哦?這麼聰明真是幫大忙了。我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項鍊，打開了裡面給他看。

    「這是我妻子，這個是我女兒。」項鍊內是一張畫，我跟妻子還有艾莉卡的畫。

    「她們倆最近出事故，去世了。」他似乎也很傷心，果然很善良呢。

    「我非常思念我的女兒，艾莉卡，當時看到你的臉就覺得你跟艾莉卡很像，我就把你救了回來。」思念的部分也不算假吧，昨天才夢到呢。

    「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扮成艾莉卡的樣子，陪我一段時間嗎?我會為你提供生活一切所需的，也能送你上學，等你學有所成，我可以把你送回家找你母親，到時候你應該足夠養活自己了，如何?」畢竟你得像是艾莉卡才行啊，不然怎麼行。

    「我....但她...是女生吧....?」來這招啊?沒關係，我有時間讓你慢慢接受。

    「你知道男女差在哪嗎?」看起來也不像有那方面的知識，騙騙看吧。

    「像媽媽就是女生....，像爸爸就是男生....。」這答案不錯呢。我在心中挑著眉。

    「那你現在的打扮，覺得自己是女孩還是男孩?」我將眼神帶到他身上的，艾莉卡的睡衣。

    「女...女孩。」他的臉稍微紅了起來，看來是被我誤導了，再推他一把吧。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很不像爸爸，又或是像我，這樣的男人。」我坐正，展示了一下自己算結實的身體，跟你羸弱的身體可不一樣。

    「嗚...。」說到心頭刺了嗎，好，乘勝追擊。

    「如果你現在回家，以你這樣的男孩，能照顧好你母親嗎?體力活應該都無法勝任了....。」所以在我這邊當女孩吧。

    「.....。」

    「我可以幫你學會很多生活必須的技能，這樣你更能照顧你的母親，你不用拘泥在男孩的身份上，逼自己去做不適合的體力活，有更適合你的方式。」能照顧好家裡的女人之類的?

    「.....好。」他點了點頭，說服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