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 便利贴

    临近下班。

    温铃打开方案又检查了一遍。

    文档不断往下滑，她仔细看着具体实施，脑子里突然蹦出了新想法。

    她当即修改了起来。

    很快到点了，同事一个个走掉。

    有几个人调侃她还要加班呢，温铃淡笑应下，不多说，手上动作不停，滑动鼠标，光标不断跳动，细眉皱着，专注地盯着屏幕。

    温铃选择了加班。

    公司并不推崇无意义加班。

    但温铃又不想把工作带回家，她没法忍受产生了一个可以推翻全部的想法，但不去用，而选择敷衍了事。

    温铃只是想尽全力完成。

    ……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高楼像灯线上的成串灯泡，“咔”，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亮开关，次第点亮。

    “哒哒哒”

    安静的办公室回荡着键盘的敲击声。

    温铃写完一部分，肩膀酸胀，有些疲惫。她短暂地停了下来，用手捏了捏肩膀。

    视线移到时间上，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温铃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正打算继续做。

    “啪！”

    灯突然灭了。

    温铃吓了一跳，瞪大眼，猛抬起头。

    一整层都暗了，黑乎乎的。

    眼前的屏幕发着亮白的光。

    温铃扭头朝窗外看隔壁大楼，从她的位置能看见这座大楼下面几层还有光，反射到对面大楼上。

    电脑亮着，别的楼层也亮着，不是停电。

    温铃站起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四周照了照，发现只剩她一个人。

    一整层的面积不小，手电筒光线薄弱，温铃再往远处照，黑暗吃掉光，只能看见一些晕开的光圈，看上有些吓人。

    温铃坐回椅子上，盯着电脑屏幕细想了一会，记忆有些模糊，但恍惚记起有条规定。

    这层的灯到了时间会关闸。

    好像在入职培训的时候说过？这意思是，加班的最长时间已经到了，立刻回家。

    温铃知道了情况，心也安定了下来。

    她翻了翻腿边的储物柜，掏出一个台灯。

    之前以防万一备过一盏台灯，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温铃插了电，摁了下，台灯闪了闪，射出昏黄的光。

    她调整好，让台灯的光最大程度的覆盖自己的工位。

    有了新想法，   很多地方要随之调动，但温铃已经完成了很大一部分，估计剩下的部分只要半小时就可以了，所以她还是打算直接在公司做完。

    温铃又看了下时间，不是特别晚。长时间盯着屏幕让眼睛有些疲乏，她定了个闹钟，扯过一个抱枕，双手抱住抱枕，脸趴在里面，决定小眯十五分钟。

    ……

    周立衍已经连续加班一周。

    部门新接手总是有很多东西要了解和处理。

    灯灭的时候，周立衍就知道他该下班了。灯暗掉就是他这一周的下班信号。

    电脑屏幕的光照出男人立体分明的骨相，眉骨优越，眼睛在这样的光下都显得更为深邃。

    周立衍在黑暗里简单收尾掉，便关了电脑。

    他拿起车钥匙，西装外套搭在结实的手臂上。

    周立衍低头玩着手机，面无表情推开办公室的门，朝电梯方向走。

    右转，直行，看到一盆盆栽，左转，就是电梯了。

    周立衍已经走过很多次，根本不需要看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

    直行。

    通道右边是员工的办公区。

    周立衍抬起头，随意地往右一扫，看有没有人加班，有的话赶他们走，不过通常是没有的。

    目光粗粗扫过，收回。

    周立衍在黑暗里眨了下眼。

    又反应过来，移回，停在一圈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趴着的女人，视线顿在女人的脸上。

    周立衍下意识停住，脚步一转，往女人走去。

    离得有些距离，头发……那是头发么？还是光线阴影，一大块，有些遮住脸。

    他其实不太看得是谁。

    但这个位子，好像是，温铃？

    脚步很轻，走近。

    ……呜……   露出的一小截脸很像她……是她么？

    周立衍停在昏黄灯光前，垂眼看着眼前熟睡的女人。

    她侧着脸，脸朝着走廊，一些卷发覆在脸上，眉头微微皱着，睡不安稳似得；睫毛浓密卷翘，被头顶的灯光照在脸颊上；抱枕挤着脸上的rou，把苹果肌推成一小块圆鼓鼓的外凸，显出几分娇俏可爱；脸颊上有一颗很淡的痣，在苹果肌正中间。

    暖黄灯光照射下，温铃周身萦绕着一圈柔和。

    “嘀嗒嘀嗒”

    桌上的时钟指针转动，发出声响，时间前进。

    周立衍脊背挺直，眼睫轻颤，目光移动缓慢，看着睡梦中女人的每一寸肌肤，唇抿成一条。

    周立衍第一次离温铃这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脸上的微小绒毛，白白的，像婴儿一样。

    像是猛然意识到盯的时间有些过分久，周立衍惊醒一般，快速转头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黑暗的地毯上。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攥着西装外套，弄出些褶皱来。

    他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不断重复播放刚刚看到的画面。

    周立衍知道温铃漂亮，这种漂亮毋庸置疑。

    但很多东西是靠近了才能看清的。

    比如浅痣，比如脸颊绒毛。

    而能看见这些，意味着他们的距离过分近。

    “呼……”

    周立衍长出一口气，强压下那一幅画面。

    他脸转回，刻意不去看温铃的脸。

    周立衍为了分散注意力，在她的工位上乱看，一下就看见了电脑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文字。

    按理他不应该乱动下属电脑，但他现在脑子混乱，没理的事情也会毫不犹豫地做。

    周立衍滑着屏幕，粗略看了个大概。

    这应该是为了明天准备的方案。

    而且大致看下来，他完全看不见可指摘的地方。

    一看就知道下了功夫的一份方案。

    那上次是？

    他第一天来，温铃交给他的东西，和这份，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周立衍也不觉得能做出100分答卷的人，能忍受自己提交30分的答卷。

    这甚至无关态度，关乎最底层的审美逻辑。

    周立衍视线下移，落在温铃睡得有些炸开的头上。

    有些想不通。

    温铃能力很强，审美在线。是因为这次的奖惩，还是……因为这是他布置的任务呢？

    不管怎么说，温铃应该是觉得他还不错吧，能带着部门进步，所以态度认真，拿出自己的百分百来，还加班做。

    周立衍嘴角扬起一些弧度。

    眼光真是好。

    他压下扬起的嘴角，及时打住自己的想法。

    周立衍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叫醒她，告诉她别加班了，立刻回家去。

    他举起手，正要拍在温铃肩上，却停住。

    周立衍犹豫了。

    知道一个人喜欢他之后，很多东西就会不一样，会体谅她的心情，帮她在意她在自己面前的形象。

    温铃喜欢他，而被他撞见自己凌乱的睡姿，她是否介意？

    周立衍以往从不会在意这些，别人的形象，和他并无关系。

    但他和温铃以后还要共事，万一因为这个原因他以后失去一个有力的下属怎么办呢？

    “哎……”周立衍轻叹一口气，收回手。

    周立衍眼睛一转，看到桌面上的便利贴和笔。

    他拿过来，选择了一个柔和的方式。

    在便利贴上留言。

    笔内弹簧跳动，黑色墨迹流出。

    “早点回家”

    嚣张的大字几乎占满正中心。

    手腕移到右下角，黑笔点了一个点，然后顿在纸上。

    周立衍本想留下一个“周”字，但这不就明晃晃告诉温铃是他留的纸条么？

    他略一思索，三笔画了一个笑脸。

    嗯，非常友好和善良。

    肯定猜不到他头上。

    温铃肯定会被这样温暖的善意感动到。

    他手腕抬起，撕下便签，盖起笔盖子，将便签和本子都放回原处。

    周立衍巡视了一圈工位，想要把便签贴在显眼的位子。

    电脑亮着幽幽地光，周立衍眼睛一亮，“啪”一下把便签按在电脑屏幕上。

    做完这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温铃，转身离开。

    摁下下行键，周立衍仰着头看红色的电梯层数缓慢跳动变大，余光里晕着暗黄灯光。

    他两只手都插在兜里，身子小幅度地前后晃动，心情意外不错，全无加班后的疲惫。

    “叮”

    金属质地的电梯门缓缓移开，周立衍迈步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