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滋体大
事滋体大
这日的邕都格外热闹,正午大街上的炮竹声不绝入耳,苏师师问了才知道原来犒劳三军的封赏下来了,不少武将封官晋爵,赏千户万户侯。 唯独李胤抗了一项渎职的罪名,只因太子被吓到卧病在床,他亲请抵消军功,依旧是那个奉义将军。 而得罪太子的李胤确实以侍疾的名头被困在东宫,太子什么时候好,他什么时候才能走。 而东宫内此时本应卧病在床的太子本人正吹着口哨逗鸟,对面执白子的李胤迟迟不下棋。 “有这么难么?” 那绿毛鹦鹉跟着学舌“有这么难吗,有这么难吗。” 李胤索性将子丢回棋盒里“心中有杂念,下不了。” “呦,还是舍不得赫赫军功?”太子存心揶揄他,拿过他的棋盒,自顾自下了起来。 “你看,走这儿不就峰回路转了吗。”太子将白棋下好,又拿了自己的黑棋,思索片刻“可是走的太险容易被看出漏洞,还是得沉着气等机会。” “外面传你我恩怨深重,十分不合,多的是人不相信日日紧盯着东宫,你我要是沉不住气,岂不是之前做的都付诸东流?” 太子看出他面上的浮躁,毫不掩盖眼中的狠戾。“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手暂时伸不到东宫来。” 废太子的旨都拟好了,坐太子之位三年全是为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铺路,叫他怎么会甘心放手皇位?然边界捷报传的快,李胤这跟刺终究是更疼,才让帝王分了心,减轻了东宫这边的压力。 和李胤合作之前他是和李宰先搭上线的,那老匹夫早被架空权势,堂堂太尉名存实亡,没有李胤,李府什么都不是。 手握军权且并不算得上忠心的李胤才是香饽饽,也是那边最想除之后快的第一人选,太子下了最后一颗绝杀的黑棋,整个棋局以一方蛰伏又绝对的反杀告终。 太子嘴边擒着一抹瑰丽的笑,闲敲棋子略带警告之味“太后寿辰在即,我不管奉义将军有什么多要紧的事多要紧的人,这期间还请在东宫沉住气。”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从李胤齿缝间泄出,盯着桌面棋局的眸子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考量。 雪足足厚得能盖住人鞋面,天色阴沉乌云翻滚,秀山莊门口清了场地,四匹通身雪白的骏马百无聊赖蹬着马蹄。 一身墨绿色刻丝鹤氅,里着烟色绣螭纹圆领锦袍,三步做两步跟着跑堂上了二楼,身后跟了一个着鸦青色宝相花夹袍的玉面郎君。 跑堂忍不住把目光频频送到那玉面郎君身上,只见唇红齿白,目若秋波。即刻被身旁人拧了一把大腿,吃痛间看到赵世子送来一记冷冷的眼神。 他才缩着脖子低头给摆放茶具。 出了雅间就被带到夹角训斥“真是没规矩,谁教你的这么盯着贵客看。” 他痴痴一笑“哪里见过看出神了,下次不敢了。” “你脑子灌泔水了,那是位女郎君,衣裳里鼓鼓囊囊的。” 雅间里赵云飞盯着她鸦青色的衣裳又平静挪开目光“太后寿辰之后,二十五当天,到城外的云渺观来。” 苏师师抱臂半靠檀椅,忍着不耐审视了一番赵云飞,四目相对下,各自看到各自眼中的傲气凌人,赵云飞脑子有瞬间的失神。 他忍不住看向她淡色又饱满的唇,垂下眼帘,假装喝一口茶水,苏师师不说话,他忽然没由来有了一分局促感。 然苏师师则是出了神,曹阙是方婆婆的养子,那时候方婆婆救下九死一生的她,昏迷之际被曹阙拿走了身上的先皇亲笔密诏。 那是父亲临死前托人交给她的,厉朝先皇体弱,三个皇子皆夭折,大限将至时决定传位给几位皇弟,而密诏中里面明明白白写了传位于三弟赵金睿,也就是恭王。 非当今皇帝赵泽元。 当年苏家倾倒,父亲亡命牢狱,或许都和这密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恭王如今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如果密诏问世。 谁都会想毁了密诏再杀了她这个知情人,让当年这件事彻底跟随先帝一同埋入黄土。 甚至就连李胤,当今厉朝的天子近臣,也会是第一个想杀她的人之一。 曹阙用此威胁她进北昌皇宫,助他在后宫传话,辅佐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登顶凤座,曹阙也挂靠皇后官至三品,所以她认为他们之间是互帮互助,各自利用罢了。 但他贪心,还想让自己委身给他,给他当妾,苏师师不是傻子,不平等的交换买卖她不干,这也让她看到曹阙性子里的贪得无厌。 甚至愿意背弃北昌旧主和赵云飞私下勾结,再次威胁到她面前,这次他又让她帮他什么?助他东山再起? 密诏的事,事滋体大,曹阙的身家性命也绑在上面,轻易他不会说出来,也因此她和曹阙只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料定她必保他 苏师师讽笑“好,那我要求的事呢?” 赵云飞有些莫名“你倒是个记仇的,好歹我上次及时叫人送你回去给给你叫了太医。” “哼,你少惺惺作态,我跟你没有好好说话的余地,不过是各取所需。”天下纷纷皆为利往,上次毒发赵云飞肯拉她一把不过是她还有用处罢了。 赵云飞向来只能看到她的冷脸和臭脸,看惯了她这幅模样倒也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觉得李胤真是奇人,竟能这般忍受。 “想来你是个聪明的,既然要依附于人,难道你对李胤也这样?” 苏师师看着他高居临下的眸色,此时也猜不出他到底想问什么“关你何事?虽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和赵世子相比还是顺眼更多。” 赵云飞咬着后槽牙,捏着茶杯的手指都泛上白色,从来都听他不如李胤的话,甚至到她嘴里依旧是这般。 没了半点提李胤的兴致“赵伯湛痴迷医术常年游历四方,在邕都甚至没有一个好友,前些日子儿子出生才回来,快到太后寿辰,他应当会出席。” 他怕面前的女人认为自己有所隐瞒,添了一句“他的行踪,我知道的就这些,要是你想知道他的别的事.....” 苏师师打断“免了,我对他别的事没兴趣。” 再看,她面色阴沉,一双潋滟的眸子泛着恨,没有怨气和委屈,只有那份狠厉的决心几乎不加任何掩盖。 赵云飞忽然很想问他们之间的事,只是念头到了嘴却问不出口,这样不能直抒胸臆的燥意让他觉得有些闷。 随即打开了窗,风夹着雪就这么吹了进来,落到苏师师发上。 她孤孤地坐在那里,腰背笔直,纤纤的脖子弯曲成一道柔美又刚毅的弧度,盯着茶面丝丝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