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愚昧不堪

    也果然和他说的一样，自从这夜过后苏师师再也没见到李胤，这船不小却只有她们三人，枯燥的很，一路北上岸边的风景变幻不断。

    记忆里的厉朝和邕都也涌上脑海，她记得这里是大片平原，有一条运河还有一条漓江，邕都不仅繁华还邻着漓湖，水源富足。

    离到邕都还有一日行程的时候，下起了雪，黄杏烧了两个炭盆子，苏师师记得这炭是金丝炭，三十两一斤。

    她身上盖着的狐狸毛大氅足足用了十条狐狸毛，白的出奇没有一点杂色。

    让她竟有些恍惚。

    越是接近邕都，苏师师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陷入沉思，连叫三遍也唤不醒，黄杏端来一背提醒的浓茶。

    茶香涩中带甜，她名分看见苏师师眼里极力掩盖的萋萋悲凉，试探地问“苏娘子在想什么？”

    自从李胤疼爱过她一整夜后，黄杏和蓝羽不再喊她姑娘，那份最初相见的俏皮也转换成了稳重和小心翼翼。

    “我只是近乡情怯。”

    “苏娘子原来是我们厉朝人！”黄杏大吃一惊。

    苏师师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住了很长时间罢了。”黄杏能看出来她并不想多说，遍也知趣并不多嘴问。

    一旁的蓝羽剥了一小碟橘子，打破沉寂“对于邕都我们姐妹俩也从未来过，还是沾了苏娘子的福。”

    “是啊，邕都天子脚下，权贵遍地，多少人穷尽一生都难以立足的地方啊。”

    她们二人眼中也含着对以后得迷茫，此时河面起雾，一片浩渺之中，苏师师攥紧了手掌。

    即使万难，她也要立足于邕都，和那恭王府斗上一斗，取了当今恭王府世子爷赵伯湛的项上人头。

    到邕都码头的这天来的格外快，也格外冷，寒风夹着雪呼啸而来，吹得人牙齿直打颤。

    逃难的那一年风餐露宿，衣不保体，食不饱腹，大概是习惯了这份凄凄冷意，苏师师挺直脖颈，将眼底的景象环顾了一圈。

    她们的船停的很偏，人也不多，除了岸上几个搬运的伙夫还有一颗大槐树下的青布马车再无其他。

    不远处热闹非凡，群众喜迎王师，锣鼓喧天炮竹鸣响，几十辆宝马香车，许多衣着不凡的贵人也纷纷到场迎接。

    苏师师偏过头恰好看见袁嬷嬷从青布马车里钻出来，她穿着褐色的夹袄，脖子围了一圈兔毛。

    她依旧目光犀利，看到苏师师眼底几分不满，走到她跟前，横眉对着后面的黄杏和蓝羽斥道“你们二人连发髻也不会挽吗。”

    这才发觉，寒风中的苏师师依旧秀发垂落，或许是习惯了她这幅模样竟然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在这大片寒雾之中，她长身玉立，素面白皙，如妖也似仙，只当眨眨眼睛她就能飘到云端里去。

    苏师师无甚在意“饿了，我想喝羊汤。”

    小时候她最不爱喝羊汤，但却是爹爹的最爱，他总喜欢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带着自己到羊皮小巷的佟家羊杂汤店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配一叠薄脆烧饼。

    她觉得羊rou腥，羊皮小巷又窄又脏，喜欢去秀山莊吃八宝玲珑炖鸡。

    邕都得变化太大了，苏师师往了一路窗外的景象，那羊皮小巷所在的西市全都改天换地，成了一副全新的景象。

    往后的路再也不是记忆里的样子，这里种了许多高大的杏树和枫叶树，金黄火红的叶子落了一地，一排全是独户的院子。

    院墙足足十尺高，这处名叫珑苑的院子便是她今后的住所，被打扫地十分干净，有几棵还没绽放的梅花树。

    在院子里扫落叶的婆子见到人来了，忙放下手里的竹帚，才抬头看人，神情微窒，一双明亮好奇的眼睛笑的弯弯，些许皱纹堆叠。

    “袁清见过苏娘子。”

    她和袁嬷嬷长得六分像，按照年纪来讲或许是袁嬷嬷的meimei？

    她猜的没错，袁清却是是袁嬷嬷的meimei，只是至今未嫁是个一心修道的。

    话语间提到郭云尽是宠爱的语气，苏师师仍挂念着郭云，只是袁嬷嬷板着脸教黄杏二人规矩，袁清只管杂洒，做完她该做的人就没了影。

    珑苑再无别的人，但里边东西一应俱全，这样大的雪苏师师沐浴后来了兴致，叫黄杏从衣柜里拿了一件红色的衣裙，这个她最爱但多年没有碰过的颜色。

    “给我画个小像吧。”

    此后她都得被李胤藏在这小苑里，日后无论做甚么也得给他说听他的，再无之前的自由，既然如此，那就好好跟以前做个告别。

    第二日的雪下的更大，秦昭揉了揉被铁链捆了一夜的手腕，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挺直脖颈，原本苍白清丽的脸多了许多未曾有过的坚韧。

    “在你把我送敬王爷之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暂时关押她的牢房还算干净，地方铺的也是今年秋天刚收割的稻杆，秦昭不愿多看他，撇开眼“我让你帮我打探苏师师的消息，是好是坏，你得告诉我。”

    昨日李胤带着队伍回到邕都，面了圣也接了赏，她也知道自己被当成物件被敬王讨要去，亡国公主这个名头还是足够吸引人。

    薛钰攥紧拳头“你当真宁愿去敬王府也不愿意跟着。”他想了很久，做了很多准备，甘愿冒着风险把她藏起来。

    秦昭忽然大笑，十分讽刺看向面前的男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很可笑。”

    “两年前你故意受伤隐瞒身份接近我，一边住在北昌公主府里哄我骗我，一边给外面的李胤传递消息，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有良心，你只有满腹的算计还有你的前程！”

    “是你亲手提刀杀进我母后宫里的！是你逼死了她！是你为了你的仕途欺骗我！利用我！你怎么还有脸和我说愿不愿意跟着你的话！”

    “我恨不得杀了你，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我更恨我自己是个废物，识人不清，我恨我把自己早早交给你！我恨我愚昧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