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了
不等他了
余瑶恹恹道:“我就是被鉴安过了病气了,才会一回屋就生病。” 正给她端回汤药的鉴安:? 他这辈子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冤枉气,好心被当驴肝肺,直接气到把汤碗一撂,瞪着她道:“你自己不爱重你自个儿,反倒怨起我来。” 余瑶抬起眼睛,倦倦扫他一眼,还是那副“不管,反正就是你的原因”的神色。 鉴安浑身打颤。 团团转走了几步不好和她一个病人计较,但不说什么他又心口憋闷难舒,于是立定,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可。 直到鉴宁送了大夫回来,进门首先就问:“怎样了?” 鉴安气不打一处来:“很好!还是你来罢,我在这里真是被她气得心慌!” 言罢,赌了气他就出去。 鉴宁:…… 他叹一声,自己趋近前去:“姑娘。” 余瑶道:“你们好像是打算启程离开的。” 他答:“只是耽搁几日,姑娘不必多想。” 他把凉放着的汤碗端起来送去:“姑娘喝么?你所染的病症倒是与当初鉴安和主子的一样,大夫开的方都大差不差的。” 余瑶爬起来从他手里接过汤盏,捧起来却不喝,整个人在浓稠的药汁里愁眉苦脸。 她叹气:“哎,我怎么来了你们这。” 她蹙眉:“哎,大事不妙了。” 鉴宁虽心里沉沉的,却也被她逗笑,道:“哪里大事不妙了,姑娘的病养养就好了。” 他催促着她把药喝下去。 于是余瑶一口干,被苦得皱紧眉眼。 鉴宁递上一碟蜜饯。 她摆摆手,自己缓过来才悄摸摸做贼一样地低声:“不是我的病不好了,是我觉得你们公子,公子他……他生气了。” 鉴宁道:“哪里生气了,公子不来看看,是因为外面还有个裴参军需要招待。” 余瑶:你不懂。 她再次大祸临头地叹口气,问:“我可以现在回裴府么?” 鉴宁道:“姑娘总要和公子道个别罢。” 言下之意不可。 “那我可以独自在屋里待着么?” “姑娘是在我们这里受了气?” 她哑口无言,发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说不过鉴宁,就叹息着躲避似的拉了锦被,蒙在头上。 鉴宁敲敲床板:“姑娘。” “嗯。” 心说有话问就问吧,但不该说的我仍不说。 “公子来了。” 什么?!她唰地把被子掀下去,震惊四望发现不见。 鉴宁笑道:“总会来的,姑娘好好休息。” 他拿了空着的汤碗出去,留下余瑶自己一个在那纠结。 她想,既到了孟九徵府上,耽搁他的行程,少不了他问过裴彦昭之后,又来问她。可她也不是自己想来的呀,不过是在他问她要去哪里休息时,有气无力说了一句都可以,这里也行。 当时话里的“这里”指的是裴府,现在若说,“这里”却是指孟九徵府上了。 她再再再叹了口气,蒙了被子倒头躺下,纠结和不安中孟九徵迟迟未见,鉴安鉴宁又不来吵她,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就独自在房中,迷迷糊糊睡去了。 再醒来时,灯烛已点,夜色已降,她睁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恍悟自己已是换了地方了,忙爬起来,有人却说:“躺着罢,你还病着。” 她闻声一看,才见屋里桌前,竟坐了个人。 执着书卷,挑着灯火,也不知坐那多久了,眉眼上都覆着灯的辉影。 他说:“鉴宁报说你睡着被梦魇住了,我就来看看,才到了不久。” 他放下书,并不走近:“感觉如何?饿了么?” 余瑶摸摸肚皮,诚实道:“饿了。” 他就笑着点头:“我已让鉴宁备下了,清粥小菜,你现需得忌口。” 该说不愧是得了一样的病,又已好了么,有了经验他连管着她的吃食都像医者一般理所当然。 余瑶遗憾,忽的开始想念之前鉴宁递给她的那碟蜜饯。 第二日、第三日她都待在孟九徵府上,说是养病,但其实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去问,也不提起。 裴彦昭日日都来看她,余瑶刚开始还别扭一回,后来就大方,愿意见他了。 可到底是别人府上,来得次数多了,裴彦昭也觉得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这日他便抽了个空,再度上门试探余瑶:“阿瑶,家里金盏花开了。” 那是来了丹州后的某日,她兴致起来拉着裴彦昭行走,坚持要爬上人家的院墙看看。 稳重的裴彦昭当然不肯,一是光天化日瓜田李下,如此作为,让人误解,二是当时余瑶未着男装,行动颇有不便。 他温声劝她,算了,算了,但还是拦不住,余瑶生了气,卷起裙裳来就上了人家院墙。 然后看见人家精心栽了金盏菊,这样春夏的日子才开花的花卉,却在日渐萧索和寒凉的秋风中颤颤盛开。虽娇怯,也茂盛。 她心里高兴,把这些花和裴彦昭说,并提议要不我们也种上一棵罢? 她不是喜爱侍弄花草的人,所以只说种一棵;也不是从种子开始细心照料,她选择直接向人家讨要未开放的花株。 裴彦昭还在那为难,余瑶已心动不如行动,那户人家好说话,竟当真给了她一棵。 她选择把花种在院子内,平日里也常常照顾,甚至砌了一面小墙给它挡风,但终耐不了寒冷的温度,要枯死了,余瑶这才醒觉,要移到花盆、搬进屋里去。 但她来不及这么做,就病了,裴彦昭帮她照顾,替她打点,终于能够在今日对她说:“阿瑶,花开了,你要去看看么?” 余瑶顿一顿,说去罢,她心里横亘的那根刺还扎得她生疼,说不去罢,裴彦昭这样她又说不出口。 到底是已经长大了的人,互相间又有着情分,她有些心软,又不愿退步,只能笑:“是吗?花好看吗?” 只字不提回与不回。 裴彦昭就失望地去了。 余瑶也闷闷不乐,连带帮鉴安晒个东西都唉声叹气。 鉴安真看不得她这样子,连连驱赶她道:“去去,不想帮忙少来碍眼。” 余瑶:“你没看见我正帮你吗?” 也就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满血复活并回击了。 鉴安“嘁”一声,从她手中夺过动物的毛皮,道:“现在我不用你了,你走,你走,真是。” 看着就烦。 余瑶在原地站一会,狠狠瞪着鉴安,鉴安岿然不动。 正觉得无聊,恰巧鉴宁从廊下过来,招手唤她:“姑娘,公子叫你。” “叫我?什么事?” 她想是不是孟九徵也要催她做个决定,心里一时慌张。 “应是好事。”鉴宁道,“姑娘去了就知了。” 她惴惴在门前探头探脑。 孟九徵正在里头:“进来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他觉得好笑,沏好茶在那等她。 余瑶挪步进来:“公子找我?” 孟九徵先问:“裴参军又来了么,姑娘作何打算?” 他作风并非拖泥带水,是以单刀直入,十分直接,但话声却缓和,不见逼迫。 余瑶沉默盯着脚尖,知事情不能无止境地拖延下去,说道:“我……” “我是不能再停留此处了,所以要来问问姑娘心意。” 她心头忽而一坠,只觉自己站着都没了立足之处。 “姑娘是要与裴参军回府,还是随我出门散心,都可,凭姑娘心意罢了。”他端起茶来,想了想,补充,“只莫要拖延。” 余瑶只觉得峰回路转,脑海里一会是裴彦昭的话,说金盏花开了,一会又是孟九徵的这句,出门散心。 她觉得心动,又觉得不可。 孟九徵道:“姑娘可慢慢想,明日再给我答复。” 他给自己定下的最迟离开期限,便是明日。 第二日,鉴安、鉴宁开始把行李物件往马车上搬,余瑶还没做好决定,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众人发呆。 鉴安:“你再不说决定,我们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啊。” 他嘀咕着。 鉴宁笑道:“若只是回府,我们雇辆马车送姑娘去就是了。” 余瑶看看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见他们这闲谈说笑的样子,心里就生气,她大声说:“我跟你们去!表哥那你们也不用管!” 说着并不往里跑,往外跑。 鉴安愕然:“你去哪?!” 余瑶早跑没影了。 鉴宁回去复孟九徵。 孟九徵道:“是去向裴府说明了罢,不必理会,等着就是了。” 又见鉴宁垂头微笑,便瞥去一眼,问:“你们激她了?” 鉴宁道:“倘若不激,还不知道姑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才肯决断。” 余瑶跑到裴家去,引发一阵sao动。 她气喘吁吁,是跑了好一阵才回来的,但不知可是因为这样剧烈的运动,反让她卸下了什么包袱。 她脸上带笑,心情颇悦,对着剩下的那个守门小厮招手叫唤:“来。” 另一个守门小厮进去通报。 她问:“表哥在么?” 小厮被她这样和颜对待,几乎受宠若惊:“一早出门去了,说是急事。” 余瑶沉吟片刻,心说裴彦昭不在,她反更好说话,便独自去见何诗双。 何诗双一直想与余瑶说搜院子的事,但苦于余瑶不在家中,盼她回来,但她不回来则可,一回来还不及惊喜,余瑶却说她要出门去了。 何诗双怔住,心说自己可把儿子害惨了,握了余瑶的手问:“阿瑶你还回来罢?几时回呢?舅母我……” 她叹息了,余瑶若无其事:“自然回来的,届时给舅母带点心。” 何诗双默然无语。 余瑶道:“我先去了,舅母,替我向表哥解释,我就不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