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骗你睡觉
7. 骗你睡觉
要入寒的夜有些浸凉。 风里裹着湿寒钻骨头,刮在身上要抖三抖。 安山第一次穿裙子。 那裙子好似不合身,短得都快盖不住屁股。 安山好不自在,她站得扭捏,不停用手拽扯着裙沿,试图将裙子用蛮力拉长。 好不容易顾上了裙子,她又顾不上领口了。 宽大的领口不停向下坠,偏一些露出肩膀,低一些露出胸脯,死命捂着才能让领口不贯风。 安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穿成这幅模样。 堂哥说这是工服。 安山不用学剪头,只需要穿着工服在店铺外招揽客人就行。 等有客人来,领着客人进店。 将客人带到里屋一间没窗的小房里,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觉。 这就是她的工作内容。 那小房好奇怪,里头只有一张床,连头顶上的灯泡都散放着桃红色的光。 浓烈刺鼻的怪异香味混淆着汗酸,闷闷潮潮,让安山还没进去就喉咙泛浅。 再加上那晕人的光线,别提多难受了。 好在这工作不累人,每带进去一个客人睡觉,安山就有十块钱提成。 包吃包住有钱挣,安山很满足。 “小妹,好多钱啊?” 多冷的夜,来的人还掀起衣服露出了滚圆的肚皮。 那人酒气冲鼻得很,安山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两步: “全身按摩五十,局部按摩三十。” 她一字一字念着堂哥教给她的报价,也不知是冷还是胆怯,身上瑟瑟发抖: “我第一次开单,开单费一百……” 安山不懂为什么第一次开单要收那么多钱。 堂哥让她这么说,她便这么说了。 可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出了奇。那人一听,俩眼放光,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你还没开过单的啊!” 安山摇摇头: “没有……”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光毫无避讳,将安山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个遍。 醉汉摸下巴的同时还舔舔嘴唇,咽咽口水。 安山被盯得心里发毛,浑身蚂蚁在爬。 “挨卵,我裤头里就只有八十咧。八十得不得开单啊?” 粗短的手翻着口袋,醉汉的眼睛却一刻都不离安山的脸。 “不得!” 堂哥说,遇到讲价的一定要拒绝。 如果客人给少了钱,就要从安山的工钱里扣。 “八十得了妹啊,你的脚是跛的,就只值八十咧!” 说着,那醉汉越靠越近。 抬起的肥胳膊就要往安山肩膀上揽—— 一只手制住了醉汉的腕。 充满力量感的手骨节突出。 手背上筋脉暴起,在施力时仿佛隐隐作动。 只听咔一声闷响。 那被钳得发紫的手似如被生生掐折,呈直角弯折于一侧。 醉汉还没来得及叫喊出声。 一个力度朝他一推,让他狠狠跌倒在地。 “哎哟——” 骨盆传来的强烈痛感让醉汉的酒醒了大半。 他正张开晕乎的双眼,只见一个高大的阴影渐渐笼罩而来。 就如一座巨山,即要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比醉汉哑音的喉咙里发出的低鸣更先传入耳间的。 是一个浑厚而低沉的厉声: “滚。” 畏惧直击而来,身体比意识更先清醒。 醉汉两滚带爬逃去了夜色里。 红色门头灯闪烁着昏暗的光。 照亮了眼前那壮硕男人英厉的侧脸。 他缓缓转过头来。 失去了草帽的遮挡,他脸上暗红色的胎记被红光渲染得更是狰狞。 可安山并不害怕。 方才紧绷的神经在见到他时,渐渐松缓了下来。 “平生哥……” 幽暗的眸光点缀着灯光。 刘平生望着她,眉间隐动: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在这里做事。” 安山眼巴巴望着那位越走越远的客人,最终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才意识到自己今晚十块钱的提成泡了汤。 她转而流露出一丝憧憬,仰首而望: “平生哥,你要按摩吗?全身按摩五十,局部按摩三十。” 落在她领口的视线收了回去。 很是匆忙。 他的目光像是刻意避开落在她身上,只能侧着眸与她说: “别做这个。” 别做这个。 这个,指的是招揽客人睡觉的工作吗? 这份工的确很简单,但是安山不喜欢穿这身四处漏风的工服,不喜欢跟那些打量她的醉汉打交道,更不想跟一身酸臭的老汉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可她不知怎么办。 没了这份工,她没处可去。 没有遮风挡雨的一席之地,没有赚钱的路径,连肚子都填不饱。 “阿公阿婆的家宅被表舅收走了,我没地方去……” 攥在裙角边的手不停搓动着布料,将露出来的线头搓卷成一团。 安山垂着头,好似做错了什么: “我得养活自己。” “你愿不愿意跟我、” 他的话顿了顿,一口气滞在了喉头。 只因刚好接住了她仰起首时闪动的眸光。 那双大大的眼睛。 水汪汪,亮晶晶。 纯澈见底。 是什么顺着他的凝视正往他身体里钻。 钻得他思绪动荡,久久难安。 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道: “跟我送福。” 他又不再看她了。 侧过的眸也不知道望向了哪里,或者什么都没望,就这么空空地撂在了那里: “有我一口饭吃,不会饿着你。” “真的吗!” 安山笑了: “你收我在福园做工!” “这是我堂妹!你想带她到哪里去!” 堂哥从铺面里走了出来,双手叉腰隔在了安山与平生之间。 “你也知道这是你堂妹。” 刘平生低着头,磨利了目色看向身前这个瘦小的男人: “让你堂妹做这个?” 过分高大的男人光光站在那里,气势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那张阎罗王一样的煞面映着红光,跟索命鬼没什么两样。 “怎、怎么的?多多、多管你叼个闲事!” 堂哥壮了个胆,骂了句邋遢话。 此时,嫂闻声走来。 她急匆匆地拉拽着丈夫的胳膊,生怕瘦小的丈夫冲动之下有个好歹: “哎呀!这是怎么的?别闹别闹!” “安山,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听刘平生的话,安山刚要迈步,就被堂哥横上前来的背影挡住了去路: “你说走就走?!我堂妹崽愿意跟着我做工!” 狠话放完,堂哥转身换上另一幅苦口婆心的面孔: “山妹崽,我是你的亲堂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啊,我会诓你不成?你跟着哥干,哥不会亏待你,哥一定让你赚大钱咯!” 安山挪着瘸步。 一寸一寸,往刘平生的身边靠。 冷得白惨惨的手拽在他的衣摆上。 那细微垂坠的力度,牵扯去了他所有的注意。 狂风暴雨之间。 她像一只被雨水浇湿的山雀,落在了石岩缝隙里。 蜷着身,往里缩。 他是那座山。 那座能庇护她的山。 见此,堂哥已是气急败坏。 唾沫四溅而出,他撕破伪装指着安山怒骂道: “蠢掰!你以为他好心啊!你和他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帮你?他就是骗你!骗你回去和他睡觉!被他搞!你要是不给他搞,他立马把你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