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危险
未知的危险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的阳光,亮得晃眼,也暖得让人心醉。 看着斑驳的阳光,又想起了那天我和景皓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他突然单膝下跪,笨拙地拿出一枚戒指向我求婚!他当时怎么说的,已经记不清了! 只觉得那时他真的好可爱!脸真的红红的,好像苹果! 我看着无名指上那圈崭新的铂金微凉,那是他为我戴上的,独一无二的戒指!反射出他眼底灼热的星光。仿佛我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听听,”他声音带着微颤,像是纯粹的喜悦,“我们去把名字写在一起,就在你生日那天。好不好!” 他央求我。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像温热的潮水,瞬间漫过四肢百骸,填满了我孤儿院时期每一个孤寂夜晚留下的孔隙。 我用力点头,像是要把整个生命当做信物都押进这个承诺里。 在我生日那天,我们约定好,要共同走向那个幸福的未来!想象中,我们手牵着手走向阳光,走向那个象征着尘埃落定的小小红本子。 那是我所过的生日之中,最盛大、最甜蜜也是最独一无二的的生日礼物。 而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是我贫瘠生命里,收到过最贵重的、关于“家”的承诺。 但是,景皓并没有按时到来!从上午等到中午,我担心景皓出事,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我不明白,平时约会大都是我迟到,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放我鸽子!更何况是结婚这么大的事! 就在我忧心时,一场未知的危险无声的爆发! 似乎命运的恶意总在最甜蜜的顶点露出獠牙。 下午四点,手机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打开手机,迎面而来的不是祝福,而是无数陌生号码喷射的毒液 ! “拜金女冯听!” “无耻插足景少与蒋轩婚约!” “扒一扒心机孤女如何攀附权贵!”…… 一张张角度暧昧的照片被肆意传播、解读,将我钉在“攀附者”的耻辱柱上。 那些刺目的字眼、精心构陷的照片,瞬间将我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权贵?婚约?蒋轩?”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刚刚戴上戒指的无名指上,砸得骨节生疼。 我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茫然地看向围脖上爆出的字条。 迟迟到来的景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望向我时,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此刻只剩下惊涛骇浪般的慌乱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重的恐惧。 景皓面带红晕,身上一股酒味!我蹙起眉头,他知道我不喜欢喝酒,所以他很少在我面前喝醉!除了表白成功那次,和求婚成功那次喝了个大醉之外,我没再见过他喝醉。 但突如其来的意外,不由得我细细思考!我无法向他一一询问,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景少?婚约?蒋轩?”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心脏,也扎在无名指那圈冰冷的金属上。 那枚象征“家”的戒指,此刻成了最荒谬的讽刺。我所以为的,我所珍重的,我所幻想的一切!不过是景少陪我玩的游戏! 景皓嘴唇翕动,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的手机还在疯狂尖叫,像索命的丧钟。我情绪濒临崩溃,想要摔掉手机!他像是看出我的情绪一般,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表示安慰! 可是这一切在我看来都太过可笑,被气的想要挣脱开他的双手!他猛地拿手拉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我踉跄了一下。 那枚戒指在我的眼中成为一个刺眼的烫手山芋! 我脑子停止运转,这对我的伤害已经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我想的只有逃,赶紧逃。只要没有景皓,哪里都好,哪里都好! “听听,等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等我处理……”他几乎是跌撞着扑向我,但他无法抓住想要离开的我的手! 与此同时路边那辆线条冷硬、标识傲慢的豪车——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他精心编织了三年“美梦”的彻底破产。 司机下车,走到景皓身边。 我早已拦住路边的出租车绝尘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喧嚣的路口,可他的手机里没有恶意汇聚的风暴! 更无法理解,当时我站在恶意汇聚的风暴眼中心,铺天盖地的恶意向我袭来!内心的绝望! 仲夏阳光依旧慷慨,哪怕已经接近傍晚却照得我如坠冰窟,从指尖冷到骨髓深处。 我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沉甸甸地勒着皮rou,像一个guntang的、昭示着所有谎言与羞辱的烙印。 我无法原谅,哪怕是他,还是我自己!我都无法原谅… 当初信任他的人,是我自己,同意结婚的也是我自己!想要和他有个家的人,也是我自己,这又怨谁呢!在这场游戏里,无非是一个NPC没有觉醒,一个主角始终坚持玩到底的戏码罢了! 无法抑制情绪的我,感觉世界在眼前轰然倒塌。 冯院长教会我的生存法则在尖锐鸣响:当风暴超出你能理解、能抵御的范畴,当脚下的土地变成吞噬的流沙——逃!用尽一切力气,逃! 孤儿对“失去”的恐惧是刻进骨子里的。而此刻,我失去的不仅是爱情,更是赖以生存的对“真实”和“安稳”的全部信仰。 在那场他为我精心编制的游戏里,我无法完整的走出来!我不想质问他为什么! 我甚至无法想象,之后再遇见他,我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景皓精心构筑的“爱情”是海市蜃楼,是虚幻的泡影!他背后那个庞大、冰冷、充满算计的“未知”世界,是我穷尽想象力也无法理解、更无力抗衡的深渊。 原来,那个挤公交、吃路边摊、省下钱给我买蛋糕的景皓,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巨大幻象。 他来自一个我从未真正了解也无意涉足的云端世界。 我也不知道,在他失约的时间里!他也在为我们共同的命运做着抗争! 再后来,我知道哪些事情之后,我也设想过,如果我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我会不会早一点和他重新开始? 景皓隐藏身份,追求我的那3年,景家人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也调查过我,但在景皓的多次警告下,景家人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动作。 景家人想的是,景皓无非是想玩玩点儿新鲜的!之后终究还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有利于景家的! 而我,冯听,一个只想要平凡相依的女孩,在他那个世界里,不过是父母眼中“玩玩就好”的对象! 但在景皓向我求婚那天,景家人意识到不对劲!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了和蒋轩的订婚宴!就在我生日那天,也就是我和景皓要去领证的那天! 景家人用我来威胁景皓,安排了一场表面上是旧友重逢的家族间的聚会,实则是蒋轩和景皓的订婚宴! 景皓并不知情,当他被迫应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被灌酒的时候,关于我的那些谣言也铺天盖地的传来! 蒋大小姐的引导,景家的敌视,网暴的滔天恶意……这一切都远超出了我那方寸心田所能承载的极限。留下,只会被这无形的巨兽彻底撕碎、吞噬。 铺天盖地的谣言,使我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所有痛苦和留恋。 回到我们的小屋,我猛地摘下无名指上那枚guntang的戒指,把它放于我的掌心,冰冷的铂金硌着掌心。 快速的收拾好我的东西后,毅然的转身,关门。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我转身走向大街汹涌的人群,像一粒被狂风卷起的沙尘,瞬间汇入汹涌的人潮,我自以为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闭一切通讯设备,扔掉旧卡,抹去一切可能被追踪的痕迹。 动作迅捷、精准,带着一种濒死求生的本能。 福利院教会我的,不仅是渴望温暖,更是如何在绝境中像野草一样,斩断所有牵绊,只为活下去。 景皓,连同他给予的一切甜蜜幻梦和此刻带来的灭顶之灾,都被我亲手、决绝地,从我的记忆上彻底剜去。 痛,但必须干净利落。当爱变成致命的毒药,断腕求生是我唯一的选择。所以,阿景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爱你,但我更恨你! 从此,“冯听”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在生日清晨满怀憧憬走向婚姻的女孩,一起死在了那场由至爱亲手引来的风暴里。 我如同一缕游魂,在陌生的城市缝隙里飘荡。 最终,城西一家小小的旧书店收留了我。书店的老奶奶很和善!在那里包不包吃,也挺好,无非是从头开始吧!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岁月沉淀的尘埃混合的气息,像一种镇定的药剂。 也像是记忆里的福利院的味道。 我每日拂拭蒙尘的书架,指尖划过不同年代、不同灵魂留下的痕迹,内心那场滔天海啸,渐渐平息成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改换了名字,像蜕下一层沾满污秽的旧壳。 偶尔在整理书架时,指尖会触碰到财经杂志上某个熟悉的姓氏,或是社会版关于某个豪门联姻的边角新闻。 那些铅字冰冷而遥远,像另一个星球传来的信号,再也激不起我心中一丝涟漪。 那些被我抛弃的记忆连同那个叫景皓的男人,一起被埋进了记忆最深的冻土里。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中无声流逝。 夏天过去了,马上就是秋天,午后的阳光穿过高高的玻璃窗,将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温暖的光斑。 我正踮着脚,试图将一本厚重的《荒原》诗集推回书架顶层。指尖触到硬质书脊的瞬间,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迟疑,自身后响起: “…冯听?!” 那两个字,像两枚冰冷的生锈铁钉,猝不及防地钉进早已结痂的时空。 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冲上头顶,在耳膜里轰鸣。 我踮起的脚尖僵在原地,指尖下的书脊变得冰冷而陌生。 窗外城市的喧嚣骤然远去,只剩下心脏在死寂中沉重搏动的声音。我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沉入深海前最后的准备,然后,缓缓转过身。 景皓就站在几步之外,光影在他身上切割出分明的界限。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姿依旧挺拔,却像一根绷得太久、随时会断裂的弦。 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眼底沉淀着一种近乎灰败的沉寂。 曾经照亮我世界的星光,早已熄灭殆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惊愕,探寻,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以及……某种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东西,或许是迟来的愧怍? “真的是你……”他向前挪了半步,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启用,“我……找了你很久。那天你不告而别,我回到我们的家,你却只留下了我的东西… 你知道吗?在这几个月,我把我们的家收拾得特别好!一切都是按我们计划的那样,你一定很喜欢…” 书店里异常安静。他一连串说了好多话,我没有接他的话!在这几个月里,设想过好多次和他重逢的场景!我会怎样? 歇斯底里的骂他,旁若无人的拥抱他并大哭,但怎样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平静!我大概也忘了,我之前就是这样的人啊! 尘埃在金色的光柱里缓缓沉浮。窗外的车水马龙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只剩下模糊遥远的背景音。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曾是闯进我整个世界、成为我的挚爱,又亲手将我毁灭的男人。 那些蚀骨的痛楚、被全世界背弃的冰冷孤独、无数个在福利院学到的关于“活下去”的残酷课程……此刻并没有翻涌上来。 它们沉在记忆最深处,覆盖着厚厚的冰层。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几个月的时光,更是一条由谎言、背叛和一个孤儿绝望的求生本能冲刷而成的、无法泅渡的湍急河流。 我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倒影——不再是那个蜷缩在风暴中瑟瑟发抖、渴望依靠的女孩,而是一个站得笔直、眼神沉静如古井、穿着过时毛衣的书店店员。 一个亲手埋葬了过去,在废墟上重新长出的、沉默而坚韧的生命。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 最终,我轻轻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深秋无风时结了薄冰的湖面:“景皓,您需要帮忙找什么书吗?” 景皓在问我生活,我用工作来回答他!我不想再和他产生任何交集!永永远远!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尘埃簌簌落定。 他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像被风吹熄的残烛,倏然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 他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无数的言语拥堵在喉间,关于解释,关于道歉,关于这几个月的寻找与煎熬…… 但一切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我不信他,我不想要他了! 但最终,他未出口的所有的话语都凝固在那条苍白的唇线里。 他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目光像沉重的枷锁,在我脸上停留了漫长又短暂的一瞬。 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在阅读一本写满错误、却再也无法修改一个字句的绝版书卷。 然后,他沉默地转过身,挺直的背影在温暖的书店光线里,穿过一排排沉默的书架,走向那扇玻璃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又孤寂的一声轻响。他的身影融入门外流动的光影和人潮,消失不见,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书店重新恢复了宁静。阳光在书脊上缓慢地移动脚步,像一位温和的访客。 我依旧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荒原》粗糙的封面。 心脏深处,最后一丝因他骤然出现而绷紧的弦,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没有预想中撕裂的痛楚,也没有解脱的虚脱,只有一片澄澈见底的平静,如同风暴肆虐后,天地初开时那广袤无垠的、空寂的蔚蓝。 尘埃落定,再无回响。 我重新踮起脚尖,稳稳地将那本厚重的诗集推回属于它的位置。 书脊与两侧书籍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令人安心的摩擦声。窗外,城市依旧按照它庞大的齿轮运转不息,车流如织,人声隐约。 明亮的玻璃窗,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身影——一个穿着旧毛衣、站在书架前的女子。 她的目光沉静,像经历过无数淘洗的卵石,温润而坚定。 她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存在,亦不再需要任何外在的锚点。 她的根,已深扎于自身命运的冻土与废墟之上,沉默地汲取着力量。 枝叶或许并不繁茂,却自有其坚韧的脉络,独自承接着岁月的风霜雨露,也独自映照着每一缕,穿越云层、最终抵达她的阳光。 当整个世界喧嚣着将你撕扯成碎片,那震耳欲聋的恶意反而成为一剂苦到极致的药引。 它逼你在绝对的孤绝与寂静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疼痛、又如此真实地听见——自己灵魂深处那永不屈服的、微弱而磅礴的心跳。 那心跳宣告:我是冯听,生于微末,长于孤独。我的存在,无需任何云端世界的首肯,亦非任何宏大叙事的注脚。这平凡坚韧的活着本身,便是对荒诞命运最温柔也最决绝的反抗。 但我并未想到,我和景皓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