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泰拳
8.泰拳
事实证明,程冠晞的答应她的承诺只是随口一说。 翌日放学,程晚宁带着菲雅按时来到那片废弃工厂赴约。可直至菲雅的前男友出现,都没见到程冠晞的影子。 菲雅看见索布就来气,指着他大骂: “道歉个屁,我骂你不是应该的吗?都说了让你滚,你非要腆着脸凑过来,难道我还要欢迎你吗?!” 这表情,这气势,这言语,看得程晚宁都想给她鼓掌—— 如果不是她一直往自己身后躲的话。 程晚宁对着菲雅小声嘀咕:“英雄,我知道你很有骨气,但你能不能别一直往我身后躲啊……” 程晚宁试图把菲雅拉到前面,对方却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攥着程晚宁肩膀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一样瑟瑟发抖: “我帮你垫后。” 程晚宁看着不远处几个身材魁梧的花臂大哥,咽了咽口水:“我不需要你垫后,你去当前排。” “我打不过啊……” “搞得跟我能打过似的。” “那跑啊!” “……我们这边是死胡同,出口在他们那边。” 菲雅骂了一声:“这哪个傻逼选的站位?” 程晚宁更无语了:“是你。” …… 索布看着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抡起棍子动手。 程晚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环顾四周,仍然空无一人。 原来程冠晞压根就没想过要帮她。 这片工厂废弃许久,属于无人区,指望热心市民路过是不可能了。 其实程晚宁来之前就报了警,但这块地方离市中心实在太远,再加上警察对这种普通斗殴漠不关心的态度,等他们赶到至少还需要十分钟。 棍子落下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拿胳膊死死护在脸前。 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棍棒落下的声音,而是一声枪响。 听到枪声,程晚宁抖了一下,睁眼,索布毫发无损地跌坐在地上,棍子掉到一边。 索布背后的墙上则多了一个弹孔。 与此同时,她看见出现在拐角的辉子放下了枪。 而索布则被吓得瘫痪在地。 那群本来跟在他后面准备动手的花臂大哥也吓得不轻,自觉地把武器丢掉,脚底板像沾了胶水一样粘在地上。 刚刚子弹几乎是擦着索布的脸过去的,侧方向与他仅仅不到三毫米的距离。 如果只是普通开枪,他们这些常年混迹街头的流氓也不至于被吓到这个地步。 极少有人能拥有这么准的枪法。 看见辉子,程晚宁惊喜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紧接着,建筑物后走出一个男人。他长相极佳,说话却阴森森的: “辉子,把枪收起来,吓到这群可爱的小辈就不好了。” 程晚宁循着声音望去。 程冠晞不悦道:“见到辉子知道喊人,见到我就闭嘴了?” 她敷衍地来了一句:“表哥,你来啦。” 语气明显没有刚刚那么激动。 而瘫坐在地上的索布看着程冠晞,表情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恐之色。 “你、你不是那个……”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被恐惧包围的心脏止不住狂跳,声音也因牙齿打颤变得断断续续。 他想说什么,可嘴巴就像黏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了口。 只见程冠晞不紧不慢地逼近,饶有兴致地问: “嗯?我是什么?” 他过来的那一刻,索布瞳孔猛地放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放下手。大脑血管几乎要炸开,全身筋骨都在搐动。 程冠晞戏弄猎物般轻轻踢了踢他的鞋:“说说呗,我也想听。” 被踢到的地方像触了电一样,索布立即把腿缩回去,脸色苍白地改口:“没、没事,我认错了……” 地上的人已经吓破了胆,再逗也没意思了。 程冠晞无趣地收回视线,带着程晚宁出了工地。 四人排成明显的三排。程冠晞走在最前头,程晚宁跟着辉子走在中间,菲雅则在后面瑟瑟发抖。 这是菲雅第一次看见有人开枪。虽然她是警察家庭出生,但也没亲眼见过父亲开枪的样子。 刚刚开枪的男人一直跟在程晚宁表哥后面,应该是他的私人保镖。 也许他们只是想朝别的地方开一枪,吓唬索布吧。 毕竟当时的情况再不阻止,棍子估计就砸到程晚宁脸上了。 经过一番合情合理的自我安慰,菲雅放松了许多。 前面的程晚宁逮着辉子问个不停:“那个,你好,表哥叫你辉子,我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他点点头,礼貌的态度跟方才开枪的样子判若两人:“当然可以,想怎么称呼都行。” “辉子,你刚刚为什么要开枪呀?离得那么近,万一真的打到他怎么办?” “放心,只是吓唬他一下。我的枪法很准,不会打到他。” 程晚宁一脸崇拜:“我也想试试,你可以教我吗?” 走在最前头的程冠晞听不下去了。 走路慢得跟乌龟一样就算了,还缠着他的保镖不放,开个枪都能被她夸上天。 救她的到底是谁啊,居然连个视线都不给他。 “程晚宁,想学枪?”程冠晞回头,“我对着你脑袋开一枪就会了。” “……不用不用,我不学了。”她忙摆手。 “下次再被废物搞成这样,别跟人讲我是你表哥。” 丢脸。 其实两个女生和索布对峙的时候,他和辉子全程在建筑物后面看着。 程冠晞本来不打算过去,谁曾想两个女生一个比一个怂,棍子都要落脸上了还不还手。 程晚宁没用归她没用,比起她,程冠晞更烦索布这种狗屁实力没有,还爱装的人。随便从街头收买两个吃不起饭的混混,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小屁孩都开始搞校园欺凌了。不过他也就只能吓吓程晚宁,碰到稍微厉害点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程晚宁却问:“表哥,他是不是认识你?” 刚刚索布对着程冠晞“你”了半天,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而且他似乎很怕程冠晞。看见辉子的时候都没那么激动,程冠晞一出来直接抖成筛子,连指都不敢指他。 他挑眉,对索布很鄙夷:“我认识那种货色干什么?” 那就是索布单方面认识程冠晞。 害怕也好,别来招惹她就行。 - 本以为索布会就此收敛,谁知他依旧去三班找菲雅,而且还连程晚宁一起喊了。 直觉告诉程晚宁,对方是为昨天的事而来。 看见这个烦人精,菲雅首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又来了?还嫌没被骂够是不是?” 他一脸焦急:“我找你们有正事!” “你所谓的正事就是威胁我们和搞校园霸凌。” 其实也不怪菲雅这样说。索布仗着自己有个校长老爹,天天在学校里横着走。 但他很少招惹无辜的人,而是重点将目光放在了菲雅和阻挠他们感情的程晚宁身上。 索布自动屏蔽菲雅的冷嘲热讽,单刀直入地问:“昨天你们从哪找来的人?” “你说哪个?开枪的?” “不是,另一个!” “那是我表哥,怎么了?”程晚宁猜对了,他果然是来问程冠晞的。 “表哥?!”索布更震惊了,“你家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没了解过。” 眼见快要上课,索布不再废话,直接点明程冠晞身份: “你那个表哥,是两年前红色通缉令上的人物!” 程晚宁一愣:“什么通缉令,我怎么没看到?” 提到这儿,索布的语气不自觉加快,急得额头冒汗:“你当然看不见,因为那个通缉令刚发出来几秒就被删了,但我那时刚好在刷新闻!” 程晚宁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恢复理智后又觉得这话相当离谱:“不可能,我表哥两年前才20岁,怎么可能上红色通缉令。” 程冠晞充其量不就是个搞电诈的吗?世界上电诈那么多,他何德何能被全球通缉?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 菲雅也同意程晚宁的说法:“你记错人了吧,或者只是长得像。” “我不可能记错的!他那个长相很明显!” “你说得都不现实,红色通缉令哪有这么年轻的。” “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更危险啊!” 菲雅还是不信:“而且你不是说那个新闻刚发布就删了吗?肯定是搞错了。” “你们怎么都不信啊!”为了力证自己的观点正确,索布把程冠晞的言行都分析上了,“你们没发现他说话的语气就不像正常人吗?还有那个神态,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 程晚宁难得为表哥说了句公道话:“我觉得还好,就是嘴巴毒了点。” 菲雅也站在程冠晞这边:“程晚宁表哥不就是让保镖朝你旁边开了一枪吗?又不是对着你开,至于这么拼命地诋毁人家吗?” “程晚宁,你太恐怖了。”索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曾以为你是一朵柔弱无辜的小白莲,没想到是食人花。” 程晚宁的重点却落在“小白莲”三个字上:“什么?你个白莲花!你全家都是白莲花!” 不止索布,学校大部分人对程晚宁的第一印象都是乖。 而这一切都归根于她那张脸。 无辜的狗狗眼双瞳剪水,往下是同样不输眉眼的琼鼻。整个人白得跟瓷娃娃一样,美丽到令人动容。 再加上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犹如精雕细琢的点睛之笔,无论男女老少都想捏一把她的脸。 菲雅刚认识程晚宁的时候,还怕把她带坏了,没想到对方比她更混。大概是心灵的感应,两人一见如故,开启了上课一起吃泡面,下课一起去酒吧的happy日子,差点忘了今夕是何年。 菲雅听两人吵架头都大,连哄带骗地赶走了索布。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把程晚宁拽过来:“上次那烟我爸帮你检查了。” “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里面含有10毫克冰毒。”这么大的事,叙述者却很平静。 作为“毒品之王”,冰毒单次摄入超过30毫克即可引发中毒。而10毫克虽然不会致瘾,却也存在潜在危险。 听到这个极度敏感的字眼,程晚宁惊呆了:“你怎么能说得这么淡定?” 她怎么也想不到,程冠晞给她的烟,居然掺了少量毒品。 “我爸是警察嘛,平时接触的多。”菲雅满不在乎道:“我就说嘛,那包烟味道不对,有很明显的刺激性气味。我爸问我从哪搞的,我就说朋友在小店买的。所以到底是谁给你的啊?” “我……”程晚宁纠结了一番,决定不把菲雅牵扯进来,“他就是在小店买的。” 毫不知情的菲雅仍在感叹世道险恶:“现在的店铺真是的,为了钱什么黑心事都干的出来。你那朋友估计也有问题,我不信他不知道烟里有冰毒,一看就是个老手……” 程冠晞铁定是故意的。 那包Treasurer给得太突兀,很刻意,更何况长辈也不会平白无故给未成年的晚辈递烟。 程冠晞不是那么粗心的人,他有一万种方式,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毒,偏偏用在最明显的烟里。 似乎就是要让她看出来。 与其说是想让她染上毒瘾,不如说是在变相地警告她。 可程晚宁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她也没酿成什么大错啊,无非就是在和程冠晞吃饭的时候跑了,和拿他的联系方式换钱,至于被骗去接触毒品吗? 怪不得爸妈和爷爷会那么不待见他。 一个人要坏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表妹? 一次不见得有事,可倘若量加大一点,就不是上瘾那么简单了。 如果她真的吸了,程冠晞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恐怕也不会怎么样。她上次去警察局报案,对面明明猜出了凶手的身份,却毫无行动。 他们手里的枪可抵千军万马,可枪口从不对准犯人,反而对准无辜的平民百姓。 而她,会被那些毒品毁了。 月光照不亮巷子里每一处阴暗的地方,角落里悄然滋生的罪恶永不见天日,是淋漓大雨也无法洗净的恶果。 她不能呆在这儿任人宰割。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程晚宁思索须臾,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闪烁着光亮,紧接着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 “我想学泰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