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旧梦
第十一章 旧梦
“砰!” 公寓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带起一阵风。江煜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铁壁。他脸色冷峻如寒霜,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暴风雨,手里捏着周临川给他的那份薄薄却重逾千斤的资料。 昭意正坐在窗边画稿,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画笔脱手,掉在数位板上。 “收拾东西,跟我走。”江煜的声音低沉紧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什么?”昭意蹙眉,站起身,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立刻!”江煜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整个狭小的空间,“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城南那伙人背后有鬼,是冲着你来的!”他将那份资料拍在旁边的桌子上,“要么,搬去我安排的公寓,安保等级最高;要么——”他深不见底的目光死死锁住她,“接受我24小时贴身保护。没有第三种选择。” “24小时……贴身保护?”昭意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一股怒火猛地窜上头顶!她冷笑一声,声音因愤怒而拔高,“江煜!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你凭什么?!又是用‘哥哥’的身份来安排我的一切吗?!” “哥哥”两个字,被她咬得又重又狠,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江煜最痛、最不可触碰的软肋! 江煜的瞳孔骤然缩紧,下颌线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一股被误解和巨大恐惧催生的怒火猛地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冷静外壳! “凭你现在随时可能遇到真正的危险!凭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他低吼着,额角青筋暴起,手指用力点着那份资料,几乎要将桌面戳穿,“工作室的破坏!之前的sao扰!你以为都是巧合吗?!昭意!这次不一样!他们是真的会要你的命!” “那是我的事!”昭意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燃烧着怒火和恐惧的眼睛,心脏却被他的话刺得生疼,她猛地推开他,抓起自己的包,“我的命,我自己负责!用不着你江警官假惺惺地cao心!” 她绕过他,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被侵犯的屈辱感,冲出了公寓门。 “昭意!” 江煜在她身后厉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回应他的,只有楼道里回荡的、愤怒而决绝的高跟鞋声。 …… 冰冷空旷的巨大老宅,像一座沉默的坟墓,接纳了昭意无处宣泄的怒火和委屈。 她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家具,最终落在那个巨大的书架上。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实的出口。她开始毫无章法地整理书架上的旧书和杂物,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粗暴。 “哗啦——” 一摞旧美术杂志被她用力抽出,带倒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硬纸盒。盒子掉在地板上,盖子被摔开。 昭意烦躁地弯腰想捡起,目光却在触及盒子里的东西时,瞬间凝固!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束花。 不,确切地说,是一束被精心制作成干花标本的深蓝色无尽夏!花瓣虽然褪去了鲜活的色彩,呈现出一种沉静的灰蓝色调,却依旧保持着盛开时的姿态,每一片都小心翼翼地舒展着。在花束旁边,是一张同样褪色泛黄的卡片。 上面印着一行冰冷的宋体字:毕业快乐,昭意。 没有落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狠狠拉回! 巨大的礼堂,喧嚣的人声,飞舞的彩带。她穿着黑色的学士服,抱着那束蓝得刺眼的花,像被全世界遗弃在冰原上。刺骨的孤独和冰冷,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冻结了血液。那束花,那张卡片,是他“死亡”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压垮她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什么?! 委屈、心酸、被抛弃的怨怼如同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束干枯的无尽夏,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褪色的花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亲手用冰冷的注销证明将它碾得粉碎?! 为什么在她好不容易挣扎着、用尽力气从废墟里爬出来,试图重建自己的生活时,他又要带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强势地闯入,试图掌控她的一切?! “呜……”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死寂的老宅里回荡。她死死抱着那个冰冷的盒子,将脸埋进膝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两年来积压的所有痛苦、迷茫和无处诉说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倾泻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 深蓝色无尽夏的香气,若有若无,将她带回那个阳光灿烂却充满酸涩的午后。 大学城,美院附近的咖啡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桌上。昭意正和几个同学讨论作业,江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肩线凌厉,警徽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瞬间,咖啡馆里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带着惊艳和探究。几个平时对昭意有点意思的男生,眼神更是复杂。 江煜无视了那些目光,径直走到昭意桌前,冷峻的目光扫过她身边的男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形压迫感。那几个男生在他锐利的注视下,讪讪地找借口离开了。 “哥,你怎么来了?”昭意有些惊喜,又有些局促。 江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点了杯咖啡。他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深沉,带着昭意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后来,昭意才知道。她那时正被一个难缠的房东刁难,差点露宿街头。还有一次,她辛苦创作的参赛作品被同系一个背景深厚的同学剽窃,投诉无门,委屈得躲在画室里哭。 这些事,她从未对他提起过。 但他都知道了。 那个刁难的房东,第二天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恭毕敬地解决了所有问题。 那个剽窃她作品的同学,在作品展前夕被匿名举报证据确凿,剽窃作品被撤下,还背了个严厉处分。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挡掉所有的风雨和污秽,将一切麻烦都悄无声息地解决干净,高效、冷酷、不留痕迹。 然后,他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每次,都严格遵守着他自己划下的那道冰冷的界限——只是“哥哥”。 那时的思念,是甜蜜的酸涩。她渴望他的出现,又害怕他出现后的疏离。她会把他留下的咖啡杯偷偷藏起来,对着他坐过的位置发呆。那种隐秘的带着禁忌感的依恋,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整个大学时光。 …… 老宅厚重的防盗门外。 江煜高大的身影被钉在了原地。他一路不放心地跟过来,却只敢停在门外。隔着冰冷的门板,里面传来那压抑到极致、最终崩溃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再反复搅动! 那哭声里饱含的绝望、委屈和深入骨髓的怨怼,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他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那束干枯的无尽夏,那张冰冷的卡片……那是他无法弥补的亏欠,是他亲手在她心上刻下的、最深最痛的伤疤。 他背脊重重地抵着冰冷坚硬的门板,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倒下。仰起头,后脑勺磕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喉结在绷紧的脖颈上失控地上下滚动,幅度大得惊人,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guntang的玻璃渣。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承受着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的凌迟。 他听到了。 他感受到了。 那哭声,穿透了门板,穿透了时光,狠狠地鞭笞着他的灵魂。 他连抬手敲门的勇气,都被那绝望的哭声彻底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