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怒火

    迟屿站在笃行楼冰冷的走廊上，指关节捏得泛白，手机贴在耳边，里面传来的只有被挂断后单调的忙音。

    一次。

    两次。

    他盯着对面乐馨楼顶层的落地窗。清晰的视野里，棠溪正对着镜子，在反复练习着同一个动作。

    胸腔里那股被无视、被挑衅的暴戾瞬间炸开！

    他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扯下，指尖用力到几乎要嵌进屏幕。

    “蒋栖迟……”迟屿舌尖碾过这个名字，像在咀嚼某种令人作呕的东西。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点开和棠溪的聊天框，手指带着戾气在屏幕上疯狂敲击。

    “不接电话？”

    “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你不让我去看你练舞，你让别人看？”

    “他给你水你就喝？”

    “棠溪，你给老子等着。”

    消息如同冰雹般砸向那个沉寂的头像，石沉大海。

    高二七班的下午，气氛有些微妙。

    棠溪坐在座位上，强迫自己专注地看着黑板上的数学公式。桌肚深处，她的手机屏幕在厚厚书本的遮掩下，无声地亮起又暗下，循环往复。

    迟屿的每一条消息她都看到了。一股无名火在她心里烧着。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疯？他但凡来舞蹈教室看一眼，哪怕就一眼，就会看到蒋栖迟是怎么被她干脆利落地请出去的！之前她让他别去，他哪次不是我行我素？这次倒“听话”了，说不让看就真不露面，然后躲在对面像个阴鸷的偷窥狂一样脑补？

    他生气？她还生气呢！

    棠溪咬着下唇，指尖在桌面上烦躁地敲了敲。这次，她偏不理他。她倒要看看，他能疯到什么地步。她就是要“刚”这一次，逼着他主动低头。

    放学铃声响起，棠溪收拾书桌，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窗外走廊——那个惯常会在她教室附近“偶遇”的高大身影，今天没有出现。

    她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倔强填满。忽略他！她挽着盛晴的胳膊，说说笑笑地穿过cao场，刻意绕开了他常去的篮球场。整个傍晚，校园里似乎都失去了迟屿的踪迹，平静得有些反常。

    这份平静，在晚自习开始前被彻底撕碎。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灯火通明，学生们刚坐下不久，广播喇叭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滋啦——

    紧接着，一个略带紧张的学生播音员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只清晰地回荡在高二七班的教室里：

    “高二七班，棠溪同学请注意！高二七班，棠溪同学请注意！请立刻查看你的手机消息！重复一遍，请高二七班棠溪同学立刻查看你的手机消息！”

    全班瞬间一静！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棠溪身上，充满了惊愕、好奇和探寻。

    棠溪的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钻进桌肚里。迟屿！他竟然……竟然动用广播站！用这种全校只有他们班能听到的方式点她的名！

    无耻！过分！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掏出手机。屏幕解锁，迟屿的消息轰炸映入眼帘，最后一条停留在五分钟前：“还不看？”

    怒火混杂着巨大的难堪冲上头顶。棠溪咬着牙，飞快地划掉消息提示，把手机狠狠塞回桌肚。看什么看？她偏不看！有本事他就继续！

    “哇哦……棠溪，谁找你这么急啊？”有男生挤眉弄眼地起哄。

    “广播点名诶！牛逼！”有人小声嘀咕。

    “棠溪同学，快看看呗，别让人等急了！”盛晴也凑过来，一脸八卦。

    棠溪把头埋得更低，只当没听见。教室里窃窃私语了好一阵才慢慢平息。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铃声刚响，高二七班的学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滋啦——！

    刺耳的电流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覆盖了整个高二年级所在的楼层！

    “高二年级全体同学请注意！高二年级全体同学请注意！”广播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破罐破摔，“高二七班棠溪同学！请立刻、马上查看你的手机消息！重复一遍，高二七班棠溪同学请立刻查看手机消息！”

    整条走廊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又是棠溪？！”

    “什么情况？广播找人？”

    “七班那个棠溪？她手机是欠费了吗？用得着广播催？”

    “棠溪！棠溪同学在不在？快看看手机啊！”隔壁班的男生直接趴在窗口朝七班教室喊。

    “棠溪！别躲了！快看手机吧！哈哈哈！”起哄声此起彼伏。

    “棠溪！看手机！棠溪！看手机！”不知是谁带头，几个班的学生竟然有节奏地拍着桌子喊了起来。

    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棠溪死死地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死死挡住脸，耳朵根红得滴血。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当众扒光的难堪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像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迟屿！他怎么敢！他怎么能用这种方式！

    手机在桌肚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抖着手摸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迟屿最后通牒般的消息：

    “还不回？”

    紧接着又是一条：

    “出来。”

    简短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棠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嘴唇，手指颤抖着打字：“你真的很过分！我讨厌你！！！”   她一连打出好几个感叹号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消息发送出去，对面没有回回复。

    就在她绝望地以为迟屿会再次升级手段，比如让广播响彻全校时——

    教室后门处爆发出更大的sao动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迟……迟屿？！”

    “我去！他怎么来了？！”

    “让开让开！快让开！”

    喧闹的走廊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惊疑不定地投向门口。

    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一步步走了进来。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简单的T恤，勾勒出少年精悍的身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所过之处，围观的学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纷纷后退让开一条通道。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

    无视了讲台，无视了所有人或惊诧或畏惧的目光，他径直穿过教室中央的空隙，走向棠溪所在的倒数第三排。

    棠溪把自己缩成一团，藏在堆满书本的课桌后面，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她能清晰地听到那沉稳的、带着绝对压迫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课桌前。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教室和走廊。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迟屿旁若无人地在她课桌前缓缓蹲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蹲在那里，视线与她藏在臂弯后的脸齐平。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离她蜷缩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迟屿微微歪头，低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温柔和不容反抗的强势：

    “你为什么不能主动哄我一次呢？非要让我用这种方法逼你才可以吗？”

    他顿了顿，看着那团瑟瑟发抖的身影，语气有些无奈：

    “出来。”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稳稳地停在那里，等待着她的臣服。

    棠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极度的难堪、被当众审判的屈辱、以及对这个恶魔手段的恐惧，像无数只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在数百道目光无声的聚焦下，在迟屿冰冷目光的笼罩下……

    棠溪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那只藏在臂弯下、紧握成拳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屈辱地……

    从课桌下伸了出来。

    冰凉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搭在了迟屿干燥温热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