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一个选择

    跟楚芸重逢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杨新欣却一夜没睡好。

    楚芸到底是另寻新欢，那个女人看起来跟她般配极了。

    杨新欣曾经最害怕楚芸发现她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人，没什么本事，还带着个孩子，在气头上说过一些伤人的话。

    现在那些话都应验了，楚芸的确会找跟她匹配的阶层和匹配的人。

    而不是在她这种连本科都考不上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她在第二天凌晨打开手机，开始搜索成人自考的信息。心里想着，要不真的让楚芸给她点钱，她能腾出时间晚上复习，就不用打工了。

    想想又甩甩头，觉得这个想法很滑稽。她爸妈给她点钱都说三道四的，她咋还能想着别人的钱，别人的钱也是自己辛苦赚的，凭啥给前女友花。

    第二天上班萎靡不振，给老板打印东西把单面打成双面，老板也没认真看，就签字了，送去甲方那已经晚了，打回来重新做。

    老板没骂她，但脸色变得有点严肃。

    杨新欣自掏腰包打车40分钟去送了文件，跟老板和甲方好声好气的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老板知道杨新欣是个单亲mama，对她还不错，杨楚妮更小一点的时候，放学可以跟杨新欣坐在一个位置上，mama办公，她就乖乖的在边上写作业。

    这次的失误也是小问题，老板见杨新欣惶恐的跑去解决了这个事儿，回来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看她，叹了一口气。

    “小杨，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走了，这文件明天送也一样。打车费多少我给你报销吧。”

    “林总，都是我工作的失误，给您添麻烦了。”杨新欣是心疼这来回100多的车费，可事实确实就是她做错了。

    “没事儿了，你别杵我面前了，该干啥干啥去吧。”老板挥手让她走了。

    同事们也好奇过杨新欣老公是谁，杨新欣把娃往位置上一放，表情平淡的说，“她爸爸不在了。”杨楚妮对早逝的爸妈都没什么印象，装不出什么沉痛的表情，每次一看到老妈开始表演，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假装低头不说话。

    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孤儿寡母可怜出来讨生活的。

    大家都不问了，办公室的阿姨叔叔看到杨楚妮，就会给她点零食吃，杨楚妮嘴甜，跟mama差不多大的都喊哥哥jiejie，有孩子的才喊叔叔阿姨，她这两年，是办公室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坐回工位上，杨新欣的同桌小许跟她咬耳朵，“欣欣，你不知道，下午林总脸色可不好看了。但好像不是对你，她讲了审核文件的李佳佳，意思就是李佳佳工作不细心。也的确是的，她都不跟你说清楚这个合同要单面印的，我感觉她就是故意的。”

    杨新欣嘴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她比较冲动，一下子就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个李佳佳就喜欢在自己权利范围内为难别人，偏偏她工作能力不差，老板对她的态度尚可，被她难为过的人就只能忍着。

    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时间，来回一折腾，都快五点了。手头上还有些事儿没做完，今天楚妮的延时班只到五点半，她来不及去接她了。

    不过楚妮上了五年级以后大了一点，开始喜欢跟同学一起坐公交车回家，杨新欣一边还有点不放心，一边又不忍打搅楚妮跟小伙伴叽叽喳喳放学的乐趣。

    所以她们约定好，mama接周三和周五，其他时间都由她自己安排。

    杨新欣去企业微信上找杨楚妮班主任，给班主任发了个消息，说让她转告杨楚妮今天坐公交来她的公司。

    孩子班主任是个挺负责的年轻女老师，说延时班结束就把孩子送上公交车，确保她安全离开。

    杨新欣连忙说太感谢老师了，老师在那边回了几个玫瑰花的表情。

    退出对话框，杨新欣想到楚芸还在的时候，她每天都开车去接杨楚妮，接到了先买零食吃，吃完了她们俩就去玩儿，楚芸会陪她一起打网球，游泳，攀岩，杨新欣给她报名的培训班都取消了，反正放学了就是玩。

    有时候楚芸要加班，就把杨楚妮送回她爸妈家，楚芸的父母很喜欢杨楚妮，对杨新欣态度也还不错。

    杨新欣窝在楚芸的怀里问她，为什么会对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么好。楚芸反问她，那你呢，明明自己的人生刚刚开始，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孩子？

    杨新欣很难说出口，她曾经有个meimei，比她小五岁，父母出去打工只带着弟弟，把她们姐妹俩丢在老家，meimei生病发高烧，说是急性白血病，还没治一两年就去世了。

    家里人都把早夭的meimei忘了，只有杨新欣还留着meimei破旧的布娃娃。

    当jiejie是没有选择的，当mama看似是一种选择，但绝大多数时候，对绝大多数女性，也不是一种选择。

    把楚妮领回家，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做的重大人生选择，牵着她的小手，感觉meimei的一部分回来了。

    杨新欣的老家人没人能理解她，都觉得杨楚妮困住了她去结婚生子，拥有真正自己的孩子。可杨新欣觉得，是杨楚妮拯救了她在二十岁时的迷茫困惑，因为拥有了一个小女孩，她反而拥有了一种自由，对那种拉着她陷入泥潭的生活说不的自由。

    思绪万千，也不过一瞬间，杨新欣继续工作，杨楚妮上公交车后就用手表打电话给她，说很快就到。

    有些时候，她也会想要是身边有个人就好了，那个人不用多么优秀，多么能挣钱，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跟她过日子，把女儿养大就好。

    可惜楚芸把这个“人”的标准拉的太高，以至于每次杨楚妮在家看网球比赛，就会加重她心里的焦虑，她的工资负担不起一对一的网球课，现在孩子只有周末偶尔去网球场打打球。

    杨楚妮到mama的办公室时，就看到杨新欣双眼无神的盯着电脑屏幕。她走过去，把手在杨新欣面前晃了晃。

    “你都到啦，这么快！肚子饿吗？今天在学校开心吗？”杨新欣意识到女儿来了，终于回神。

    “还好，肚子不饿，我请蒋梦超吃了干脆面，我也吃了一包。这是找回来的钱。”杨楚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币和硬币，稀里哗啦的堆了一桌子。

    “那你写会儿作业，等会做完了我俩去吃牛rou面？”杨新欣帮她把书包放下来，又站起来帮她把乱掉的辫子解开重新扎起来。

    “行啊，mama，我吃什么都行。还有，我想跟你说个事儿。”杨楚妮有点扭捏的看向杨新欣。

    杨新欣一看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开始嘀咕，什么事儿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

    杨楚妮是非常懂事的，但架不住也是个孩子，有时候也会磨人。

    “你说，我听听看。”杨新欣没意识到自己抱起了两个胳膊。

    “楚阿姨今天放学来找我了，我们就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她说，让我问问你，能不能以后放学还是她接我去打球。”杨楚妮小心翼翼的，一字一句的说，边说边看杨新欣的反应。

    杨新欣眉毛一挑，杨楚妮赶紧说：“我没答应，我说我要跟你讨论一下的，mama，我真没答应。”

    还回来讨论一下，杨新欣看杨楚妮那个模样就知道，她恨不得马上就收拾东西去打球。

    “你先写作业，我打个电话给你楚阿姨，这件事是要好好讨论一下。”

    “那…..那我能去吗？”杨楚妮忍不住追问。

    杨新欣皱着眉头，在她脑袋上按了两下，她看起来又没生气又有点生气，杨楚妮也搞不懂她mama在想什么了，就像以前杨新欣生气，她和楚阿姨就像两条小狗一样围在她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杨新欣踱步到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给楚芸打电话，接连两天都打电话给前女友，不知道还以为要复合了呢。

    “楚芸，你怎么想的…..你……”   电话一接通，杨新欣提高了的嗓音就传过来，楚芸赶紧打断她。

    “楚妮mama，我现在在接一个工作电话，等会回给你。”

    电话嘟嘟挂断了，留杨新欣愣在原地，脸红红的，楚妮mama是她跟楚芸恋爱时的一个昵称，那时候更亲密一些，楚芸会直接喊她妈咪，头埋在她胸口上。

    她捏着手机，转头往办公室走，没想到正好撞在老板身上。

    “小杨，你工作做完了？我看你女儿也来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个饭？”老板用手稳住她的肩膀。

    老板姓林，大家都喊她林总，林总看不出多大年纪，感觉在35到40之间，是个挺有风度的中年女人。

    “林总，这多不好意思。我等会带她回家了。”杨新欣知道老板没什么架子，跟员工们关系也都不错，大概还是今天文件的事儿，不完全是杨新欣的问题。

    “我刚问她了，她说喜欢吃日料，正好公司家楼下就有一家，要不一起？”林总就像没听见她的拒绝似的。

    “……她倒是答的挺快。那也行，我让她把书包装上我们一起去。”   杨新欣觉得再拒绝就是不识相了，老板都这么亲民了，她不能太矫情。

    杨楚妮老早准备好了，就等着mama答应了带她去吃日料。

    “你这孩子…..”   杨新欣到底还是宠她，这个狡猾的小人，先是搬出楚芸，然后再哄她老板，这些招数都是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