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经典小说 - 【GB女攻合集】饥渴症vs依赖症在线阅读 - 3.【啜尔】没有破镜重圆的梦,她是含糊不清的醇酿(已完))

3.【啜尔】没有破镜重圆的梦,她是含糊不清的醇酿(已完))

    

3.【啜尔】没有破镜重圆的梦,她是含糊不清的醇酿(已完))



    1.玻璃碎片

    打火机,啪嗒。

    她烧了所有的画。

    烟雾寥寥,模糊了她的脸,只落下一地灰烬,和残缺的灵魂。

    寡淡的脸上满是死寂,仿佛她身处墓地,周身是萧瑟寒风,可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是一个极其淡漠的女人。

    在她枯燥绝望,以灰暗为底色的世界里,有个男人风风火火闯入,以卑鄙的方式赖着不肯走。为了留住她,男人使尽卑劣手段,他让她名声扫地,亲手捏碎她的热爱,他把一个忧郁的灵魂打入更深地狱。

    随后,他们的关系也破碎了。

    女人于那分手雨夜只是淡笑,嘴角勾起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男人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迅即躲开。

    “真冷啊……”

    女人喃喃自语,最后深深望了男人一眼,一双波澜不惊的黑沉眼睛,将他穿透,刺痛:

    “这该死的雨。”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消失在雨幕,被风吹散,听不真切。男人矗立在雨中,像具沉默的雕塑。

    他只是望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如同他们最开始那样,他被她深深吸引,迷恋,无法自拔。他爱她的神秘,深沉,爱她黑暗的底色,但他亲手弄丢了。

    ————

    穆言,一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偶尔低调登上财政新闻,冷峻的脸会刻意表现亲和,总是儒雅吐露字句。是个令不少人眼红的富二代,还长的不赖。

    他交过不少女朋友,但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气质绝无仅有的女人。

    在一次市级画展上,一幅画莫名吸引他的视线。灰暗的底色,整幅画都是浓度不一定灰,却在一片荒野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一张雾面——以烟与雾勾勒而成的一张脸。

    整张脸隐隐绰绰,若隐若现,眼睛微垂,直视像是在敛眸避开人的视线,从远处凝视又觉得这双眼半眯着在与人对视,似乎带着侵略性在洞穿人,凉薄又深刻,仿佛把一切都看透了。

    当时男人站在画前,心神一震,沉默良久,然后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位女士也在认真观察这画。

    “……不对……”

    他听力很好,女士低声呢喃被他尽收入耳。

    “……又失败了……”

    余光注意到女士的眼在画的面部过于细致的打量逡巡,穆言若有所思半偏过头。

    女人面目很寡淡,甚至称得上阴郁,半分忧郁半分凉薄,黑沉沉吊着的眸子似乎什么也看不进眼底。她眉头微蹙,两秒后舒展,轻叹了口气。

    男人状似无意瞥了一眼画作旁边的署名——霍桑——又转过头对女士打了个招呼:

    “您也觉得这副画很独特吗?”

    “……”

    女人回视,眼睛在看到男人脸时短暂闪烁一丝光,很快又黯淡。她古怪笑了一下,淡淡开口:

    “呵,有点剑走偏锋了。”

    “是吗?不过我觉得很神奇,这副画好像能震慑人心………像是一直有人在看你……”

    “或许吧……但似乎欠了些火候,本来能更好的。”

    “……”

    两人随意浅谈几句,初见以女人先告辞结尾。

    后来,男人偶然在一场拍卖会再次见到那幅画,还以50万的价格买了下来,挂在自己楼道里。

    ————

    他认识霍桑后,才见识到女人对艺术的执着。

    她几乎每天花十个小时待在画室,她的手指常染碳粉,衣角总沾颜料,但眼神亮的让人心惊,一投入创作就无比专注,废寝忘食。

    男人有时会吃醋,因为女人对工作兴趣的重视超越自己,偶尔会潜入画室偷袭。女人倒也不恼,她知道男人口嫌体正直的德行,平常装模作样,但其实傲娇的不行,情感上很粘人。而她不一样,因为经历原因,她感情不怎么外露,看起来就过于冷淡。于是男人不满,时不时从背后偷亲,然后被女人剥光摁在地上,用沾着体绘颜料的画笔调戏。

    每当女人正式或是随手画他时,穆言就感觉心里热的慌。因为女人灼热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仿佛要把他烧的体无完肤,那目光极具穿透力和侵略性,似要将他层层剥开。

    就那么一双眼,最浓烈深沉的黑。

    让他迷醉。

    “画笔是口,笔墨是字,你看见的就是我们想说的。”

    午夜梦回,男人总是从梦中惊醒,然后回想起女人无意间说过的这句话。

    那时,他下巴抵在女人左肩,温柔眉眼看她侧脸,将人一把抱在怀里。女人则背对他,姿势慵懒半靠他胸膛,右手执笔在画布上写写画画。

    “我爱你………”

    “这句话,如果是你,会怎么说……”

    穆言闻着女人身上淡淡清凉的薄荷香,哑声呢喃,闭眼吻上她后颈。

    愣了愣,女人短促发出鼻息,似在闷笑,整个身体连带靠在肩上男人的头都小颤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懒洋洋拿出一张新的画布,烟雾缭绕的黑匣子里,一双苍白的手半拢着,高高捧起了什么。他抬眼仔细看,发现是一个状似倒置梨形,鲜红的,仿佛在鼓动的鲜活心脏。

    ——我爱你———

    这副画无声诉说。

    一时鼻酸,他抱着霍桑的手紧了紧,恨不得把女人融入自己的血rou。

    ……

    霍桑爱绘画入骨,她与她的艺术融为一体。

    可他干了什么。

    他以为女人根本不爱自己,看见女人和其他人多说几句话,然后忙的没时间和自己联系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毁掉了她的热爱,以污蔑葬送她的职业生涯,试图将她捆绑在身边做笼中雀。

    都是他的错……

    是他被嫉妒,被卑劣蒙了眼,明明霍桑给他画了那么多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他还是不信女人心里有他位置。

    是那天——

    三月未见,他匆匆跑去邻省画展想给女人一个惊喜,然后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相拥。那双平淡如水的眼泛起波澜,反观那男人,目光更是含情脉脉依依不舍,视线留连在女人脸上,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愤怒让他起了上前质问的冲动,可他临门一脚退缩了,他想起最近的流言绯闻,想到女友大火后的一下层出不穷的花边消息。又想起那双凉薄的眼,明明是他先追人,却也是他先不自信,先猜疑不定。

    夜晚,女人以工作疲惫屡次拒绝他的索吻和渴求。

    怀疑的种子无声种下,他突然觉得有隔阂产生,可奇怪自尊不允许他低三下四询问和挽留,他觉得自己像个没事找事的怨妇。

    他甚至觉得是“七年之痒”到来,又觉得这样想很荒谬,毕竟他觉得女人其实从未爱过他。

    穆言以前不是这样,爱情只是调味剂,不是必需品。可现在他开始不安,惶恐,怕被女人不声不响地抛弃。

    当“新晋顶流画家霍桑深陷抄袭风波,果然日久见人心,流量让豺狼露出真面目”这种类似的帖子在热搜挂了几天后。期间,他的心里忐忑不安,却又莫名激动万分。光是想想那半颓废的眼神重新落在自己身上,他就敏感战栗的要发疯。

    可事情总是出乎预料,最后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想到这个插曲彻彻底底毁了霍桑的工作,名誉,让她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对造谣流言似有如无的放任让蜚语越传越烈,到最后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的趋势。

    就这样,他看到她疲惫苍白的脸,第一次真正产生莫大的悔意。

    破镜无法重圆。

    他亲手摧毁了本该美好的一切。

    穆言第一次见霍桑哭,冷静,无声,泪水突兀又悲壮地默默流,女人甚至还笑着。然后她当着他的面,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画,以及和男人的可能。

    “不…!!!”

    画布上有几张印着穆言的脸,他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笑的,冷峻的……随着其他黯淡底色的画一同烧成灰。

    他不顾火焰冲上去抱住画框,手烧烂了却什么也挽不回。

    霍桑什么都没肯给他留下。

    灰都不剩。

    后来,他们分手的日子里,男人总是忍不住以泪洗面。

    女人单方面断绝的所有联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远走高飞,抛下一切过往转身离去。

    全无一丝迟疑与留恋。

    穆言事后竭力澄清了一切,弥补般的还了霍桑清白。

    可她不稀罕了,她走了。

    2.她是最深沉的黑

    很久很久以后。

    在一个边陲小镇,他与那人重逢。

    女人常年带着口罩,拿一把小凳子坐河边给人画画。偶尔有大大小小的游客问价,然后高兴摆姿势任她画。穆言是出差来这,工作忙完无端想来乡下景区走一走,然后在这个水乡古镇遇见了朝思暮想的女人。

    他心动心痛,热泪盈眶又不敢堂而皇之露面。只是做贼一般,每天偷偷观望,咽下满腔自作自受的酸楚。

    他又发现女人长期居住在一家客栈里。

    于是,他特意在这家客栈订了间房,思虑再三,决定短租。

    老板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长相是阳刚端正的那种帅气,留了一头潇洒的齐肩长发。他是戴着口罩帽子,心情复杂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可能是怕让霍桑认出。当时老板皱着眉,目光一瞬不瞬,狐疑盯着他。

    “咳……有点感冒了……”

    他急忙下意识解释,颇有点不打自招的慌乱,老板收回眼神,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在他拿到房卡时,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

    “早啊,王哥。”

    “阿桑啊,今天这么快收摊了?”

    女人余光瞥了一眼,随后直接略过高大的新房客,走到一楼大厅的桌边整理自己的工具。

    “嗯,可能今天天气不太好,没什么人,我就干脆回来休息一下。”

    朗声应道,女人现在眉眼明艳舒缓,倒是放松的样,没有以前那么阴沉。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待会儿我们一起吃吧。我最近刚学了新的菜式。”

    “啊,正好,那就先谢谢王哥了!”

    女人话语带着笑意,还有莫名的熟稔,这让穆言难受又尴尬。袖子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他完全无法插入两人之间,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实在害怕女人冷漠厌恶的眼神,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

    “客气什么。敞开了吃,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品菜呢!”

    老板声音爽朗,没管穆言,说完转身走到走廊,拐进一间小厨房。

    这里的房子都是木的,建筑外形偏向吊脚楼形状,装修风格也偏复古,地方不大,却让人却觉得有家的安心。

    虽然女人没看他,但男人如芒在背,提着行李匆匆忙忙迈向楼梯,几乎落荒而逃。

    ——夜晚

    男人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几乎彻夜难眠。他既高兴于见到曾经的爱人,又担忧于自己恐怕再难以靠近。毕竟,他毁掉了爱人最重视的事业。他像个幼稚的孩子,为了夺得喜欢的人的关注,于是撒泼打滚,好赖做尽。

    当他终于后悔时,光却灭了。

    道德在强烈谴责,谴责他怎么有脸还惦记着女人,还敢追着不放,如梦魇如影相随。

    甚至………

    还放浪地回忆起他们曾经一起zuoai的画面,伴着寂寞的月光,饥渴又下贱地抚慰自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了。

    自女人离开,他便失去了爱和性。只是偶尔在失眠的夜自我安慰,会想起女人沾满欲望的黑眸,还有她侵略性极强的律动。他会想吻上她的红唇,凉薄的两瓣柔软不动声色进攻,将他堡垒摧毁,只能跪趴着喘息,随着挺动起伏跌宕。

    男人爱惨了女人占有他的样子。

    性感迷人,发丝凌乱,坠在自己脖子旁边,弄的他发痒,更加敏感战栗。他们亲密无间,仿佛这般勾连缠绵,就已经融入对方血rou再不可分割。偶尔额头相抵,诉说粘腻爱语,吐息,薄汗,肢体按揉抚摸。

    比熔岩guntang,比烈酒熏醉。

    “嗯…”

    穆言,这个高大,一丝不苟的男人只能躺在客栈的榻榻米上,躲在黑暗里用手指亵玩自己,时不时发出耐人寻味的低哼。

    那里很久没用过,很紧,手指刚进个头就被卡住,滞涩无比。

    如果是霍桑会怎么做?

    她会温柔亲吻自己的脸,用最细致温和的前戏让他无缘痛苦,只在女人的疼爱下沉沦。她喜欢自己鼻尖的小痣,喜欢双手掐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肢,喜欢挑逗他敏感的rutou,喜欢把他双腿架在肩膀上,一举进攻。

    然后他一定会被快感刺激的失去理智,张大嘴巴疯狂浪叫,做她最爱的yin兽荡夫。他喘息连连,求她轻点,慢点,却又口嫌体正直,长腿死死勾住她的腰不让远离一寸。

    再然后呢?

    亲吻……

    疯狂zuoai的间歇穿插让人失神的热吻,唇舌舔舐,勾缠,津液色情地牵丝。

    吻毕?女人惩罚挑逗性地轻咬他鼻尖,下巴,和喉结。

    这时他肯定眼红头发昏,几乎丧失意识,只会索取她的冲撞,那刺激如烟花炮火在脑海绽放。

    紧接着,他一次又一次攀上高潮,发出sao媚的高亢呻吟。女人听到他呻吟,便变本加厉,把他翻过身抵在床头,一口咬在他后脖颈,节奏越来越快,直到他被逼哭,哽咽着连连求饶。

    可现实却是——

    “霍桑……进来………我想要你……”

    男人皱眉,脸颊微红,偶尔受不了微仰头吐露低沉沙哑的求欢喘息。

    他后脑勺和背部抵着墙,摆出求欢的扭捏姿态,整个人如浴烈火般燥热。

    上半身是妥帖得体的衬衫,下方赤裸,两条有力修长的腿大大向两边敞开,摆成M型。他一手抱着右腿大腿根,另一只手探入股间,一段时间的扩张后,rouxue开始咕叽咕叽冒水,饥渴的不行。

    “嗯…~哈啊………哈啊……”修长的手指一下深顶,模仿着女人性交的力度,凶狠鞭挞内里层层叠叠的软rou:“阿桑………太深了……”

    幻想中女人俯身看他,狎昵挑眉,然后在他耳边呢喃低语:欠cao的sao货~

    厚实有力的胸膛高高挺起,然后因灭顶的快感降落,大起大伏,几乎喘不过气来。

    “嗯!!~要去了……”男人三根手指迅速做活塞运动,竖纹的后xue说明他已经被疼爱很多次了,以至于如此熟悉和渴望。

    浓眉紧蹙,他不苟言笑的脸,变得糜艳,像朵含苞待放被露珠浸润的花,在细雨微风中飘摇,被蹂躏到颤抖流泪。

    阿桑………阿桑………

    他自虐似的,绝望又痛苦地在心里一遍遍叫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缓解思念的伤。

    …………

    天光微亮。

    江水绿如蓝,青山入云天,薄雾袅袅,山歌莺莺。

    这里每天人不少,特别是节假日,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在这种犄角旮旯,没人认识霍桑,也没人知道她曾被冤枉抄袭的丑闻,没人熟悉她的画风。她只是当个默默无闻的画者,守在河边桥头,一守就是大半天。

    仅三两游客会上门给她生意。

    她也不像以前一样远离人群社会,她慢慢开始走近人群。不再困囿于狭隘的一方枯井,而是拥抱看似平凡中的不凡,安宁中的热烈。

    画纸上,每一个普通人,表情生动鲜活,和她深沉的精神世界大为不同。

    一切都在如常进行。

    她抛弃了过往,忘却了曾经的所以悲伤,试图享受新的生活。

    ——直到发现一束总是盯着她背后,难以忽视的目光。

    开始,她是没察觉有人在跟踪他的。

    是那天,她与这边一个朋友去酒吧喝酒。

    五光十色下,人们热情似火,纵情舞蹈。她其实不太爱喝酒,觉得这东西齁嗓子,下肚很难受。只偶尔点一些甜的果酒,鸡尾酒,倒是看起来和她冷漠酷飒的外表匹配。

    那朋友失恋了,拽着她手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叽里呱啦连珠炮似的阵阵吐槽。

    一会儿讲的慷慨激昂一拍桌,倒是把她吓一跳。本来她对身边人的感情生活兴趣不太,也不愿意涉及,但是这个朋友还挺特别。是她刚来这边认识的,和客栈老板很熟,也是第一个热情给她指路推荐食宿的人。

    抿了一口淡蓝色的特调鸡尾酒,光影与酒里的冰块相互作用,反映出层层叠叠的光辉,一闪一闪,如酒杯装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那时她一边听朋友絮絮叨叨,一边细品蓝色玛格丽特。

    忽然间,思绪越飘越远。

    顿时觉得炸裂的强节奏舞曲有些吵耳朵。她皱眉寻声看向舞台,性感年轻的男人舞姿火辣,妖娆又张力,可惜不是她的菜。

    目光缓缓收回,然后在彩灯明灭回转间,看到一个坐在角落沙发的古怪男人。

    那人包的无比严实,又是口罩又是帽子的,还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是黑色,躲在黑暗里简直跟隐形无二。

    要不是霍桑从小视力还不错,也发现不了那个男人正在看她。

    她漫不经心回视,然后他们在狂欢扭动的人群缝隙中对视,周围一切喧嚣都静了。

    明明看不到男人的脸和表情,但她就是莫名觉得好似察觉到了男人的神态和动机。

    本来她面色一冷,提前给自己在心里敲响了警钟,还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对视不过半秒,那人匆匆偏过头,装作若无其事,一幅没有关注霍桑的样子。

    可霍桑十分肯定,那道从进入酒吧就似有若无的炙热目光,一定是来自那个男人的。

    只片刻,霍桑余光锁定男人。

    两人像在互相试探似的。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霍桑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招呼了一下调酒师。麻烦人家帮看看自己朋友,她要去上个厕所,这调酒师她也挺熟了,所以还算放心。

    朋友趴在吧台,昏昏欲睡,说话大舌头没人听懂。确实喝酒喝多了,她自己顶多微醺,这家伙直接把自己放倒了。

    为朋友捋了捋碎发,看着女人那张醉的脸颊酡红,不断胡言乱语的脸,霍桑却没什么表情,暗自思索那男人是不是又在看她。

    下一秒,她收手,转身抬脚离开。

    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向右边走廊。

    昏暗的环境下,十分考验人的视力。想要在这种黑漆漆又人头攒动,而且吵闹无比的环境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快速旋转的彩灯也让人炫目,闪的眼疼,恨不得把眼睛闭死才舒坦。

    走廊尽头有洗手间,但走廊并非一直到底,中间又多个转弯的岔口和拐角,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啪嗒………

    低跟皮鞋踩在酒红瓷砖上,整个廊道脚步声清脆回响。

    不好,人走远了。

    男人立马起身,视线穿过人群想捕捉女人身影,但是那影子左拐右拐渐行渐远。

    脸,闪过一丝慌乱,他顾不上装矜持,挤开人群迈步狂奔。

    到了转角,整条走廊昏暗无比。

    早没了一根毫毛。

    他动作放慢,思索着霍桑到底走哪边去了。

    帽沿下,俊脸不禁染上愁容。

    找不到了……她是在刻意避开他吗?她有没有认出自己?

    ——下一秒

    “呃”——男人脖子突然被后面探出的双手死死锁住,然后用力往下拉,因为过于猝不及防还有身高悬殊,男人难受地痛呼。

    好痛,几乎让人站不住。

    他甚至被扯地上半身往下倒,全身靠腰腿死死支撑,全身僵硬。

    这个姿势让他无比难受。

    “你是谁?”

    恶魔般的低语响于耳畔,男人本来下意识要挣扎,但听到女人阴沉熟悉的声音,立马舍不得离开,于是顺从对方动作,保持对她没威胁的动作。

    “………”

    男人没动,薄唇很小幅度颤抖,似乎欲言又止。

    没得到回答,女人不敢放下警惕。

    啪的几下,干脆利落把男人的手背在后背,然后推着人后背将人按死在墙上。

    昏暗的环境下,人的脸有一些不清晰,于是霍桑紧盯着对方侧脸,另一手一把摘掉男人帽子。

    她打量一会儿,眸子越来越沉。

    “穆言。”

    最后,冷冷吐出两字。

    穆言眼神闪烁,不敢和她对视,似乎觉得难堪到想要把自己埋到地里。可他又想念极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对女人的渴望。

    不光是声音,气味,还有她亲昵的爱语和触碰。

    可时过境迁,他不敢赌她的感情,甚至觉得犯过错的自己配不上她。但爱火难熄,那份对霍桑的执着也深深扎根进入灵魂,让他最终还是抱着卑劣的目的跟踪她。

    细细打量后,霍桑皱眉,暗自想着什么。

    她松了手,只见男人依旧浑身僵硬,背对着她保持沉默。气氛一时凝固,几分钟后男人才羞愧地转过身,头却依旧偏过一边垂着。

    “你这又是做什么?”

    似乎只是单纯不解,女人声音只是疏离的冷淡。

    3.她的世界不存在原谅

    当视线再次对上,是一双红透的眼。

    就这么几个呼吸间。

    男人rou眼可见红了双目,酸酸涩涩,带着浓重化不开的哀恸,如此不符形象,不可思议地望向了霍桑。

    明明是冷峻的脸,一瞬委屈的不行。

    我好想你。

    …………想的嗓子发哑,发疼,一句话说不出口。

    干涩的喉咙阵阵颤动,最后仅有无足轻重的失语。

    他凝视霍桑的眼。

    如此黑沉。

    恍如隔世啊……

    好像又回到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候。

    女人对外面一切淡漠如水,只对自己火热。那足以将一切焚灭的灼灼爱意被他的卑劣浇熄,变成蒸发的泪水,隐入霍桑心田,随即烟消云散。可他自作自受啊,非把那千疮百孔的心摔碎,连同自己的一并砸成稀巴烂。

    曾几何时,女人的笑只属于自己,头发丝,吻,guntang的体温,她爱欲交缠的施与都属于自己。

    他们都是有野心的人,在外面因事业疲惫,却能回家为彼此充电。光是相互依偎着躺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小憩,就足以抵消大多的黯然,平静中有爱的山洪,缠绵时有情的细流,如此水rujiao融,不分你我。

    穆言渴望霍桑把自己吞噬。

    他无时无刻不想宣告世界,他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霍桑。

    回过神,可惜。

    女人只有疏离。

    好像他们不曾见过。他不曾吻她唇,她从未拥他身。他只知道霍桑是个固执坚守自我底线的人,她有时很倔犟,有时很冷漠,只对自己信赖的人,独一份敞开心扉和宠爱。

    当她爱你时,你会溺死在她深邃的黑眸,然后被爱的烈焰焚烧成灰。一字一句都是偏爱,一举一动都是深情,她轻抚你,让你灵魂战栗,在她罗织的幻梦中高潮。能想象吗?单单是孤高者的极致偏爱,就会让他迷失自我。

    如果是童话和爱情小说。

    那他们应该破镜重圆。

    穆言向霍桑道歉,诉说积年累月的爱意,然后霍桑原谅他,他们重新牵起彼此的手。

    可这不是HE小说,没有那种不管中间洒了多少狗血,让人多么胃疼恶心最终都能走向圆满的情节。

    所以,穆言只是道了歉。

    关于眷恋,霍桑没给任何一丝机会让他提。

    她说:“够了。”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

    是啊,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更多是求而不得,物是人非。

    穆言最后走的很狼狈,像只没人要的狗。

    ——

    那天,他回去办好手续,准备凌晨悄悄离开客栈前。

    最后偷看到的光景,是霍桑吻上别人的唇——那个成熟爽朗的客栈老板。

    就这么一扇飘窗。

    山间清风吹过,把纱帘吹起。

    帘子后,不是模糊不清的物什,是透过翻飞帘角,瞅见帘缝里的暧昧人影。

    女人将高大壮实的男人死死压在窗边,男人动情喘息,配合着女人张开双腿,强劲有力的手勾上女人的脖子。女人似乎笑了笑,也可能没有,她苍白的手指在男人精壮光滑的肩背留连。男人顺服迎合,一如当年的他,拜倒在女人高超的技巧和灼人的眼下?。

    她是那么薄情,所以断的干脆,不给他一点机会,可她又是那么专情,喜欢一个人时,便只有绝对的一个。

    只遗憾,她的专情给了别人。

    穆言多想下一场大雨。

    这样的话,仿佛老天爷都在同情他似的,为他无疾而终的爱情落泪。

    可是没有。

    这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宁静的,和过去任何一天无二的带着薄雾的早晨。

    他自作多情地想:

    霍桑是否还在生气呢,说不定是看见我了,所以摁着那个男人在窗边zuoai。她会不会想让我后悔、嫉妒。

    可我已经很后悔,肠子都悔青了,为过去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感到失落,靠着对女人的幻想过活。

    当那双陌生男人的手,慌乱地按上玻璃窗时,他的嫉妒顷刻迸发,差点把拉杆扯断,目眦欲裂。

    微风贴脸,将他唤醒。楼上两人的性爱在他眼里一清二楚。

    刺目。

    他无比眷恋的怀抱,喜欢的独一无二的恶劣又神秘的女人,从此刻再也与他无关。

    像是交叉线,相遇过后,便就只能渐行渐远,走到无边尽头也不再重逢。

    穆言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前没了人影,然后一切回归死一样的安静,周遭褪色化为坟墓。

    只有风在刮,催促他离开。

    ——站台上,男人耳边掠过列车的轰鸣。他拖着箱子站定,转过身,回望人潮汹涌处——这座小镇,高铁站建的并不宏大,可整齐干净,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忙忙的来回奔赴,没有人注意到男人的踯躅。

    入秋了,深秋了。

    一丝淡淡的桂花香掠过他鼻尖。

    于是他干脆坐下,在站台上的等候区停驻,神色平静地观望周围——像霍桑以前那样。

    她曾说:

    观察人类已经变成刻入骨子里的东西。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量周围,每个不惹人注意到暗巷角落,有偶尔警惕略过的猫猫狗狗,乞丐,流浪汉;闹市区,奶茶店前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他们眉飞色舞,高声笑语,把目光偷偷投向有好感的对象;而兼职的大学生,则是尽量维持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手忙脚乱地应付源源不断的顾客;孩子没有以往那样多的显眼,但是总能看见他们扎堆玩着最新潮的游戏,说着最具有代沟的梗和新事物;老人集中出没在清晨的公园,神采飞扬,歌舞齐上……

    每一个生动的表情,言语,让她忍不住观察揣摩。

    这就是人类,你可能会看见一个人捡起垃圾,公车上让座,英勇无畏帮助被恶人挟持的女子,你也可能看见商场小偷小摸的窃贼,衣着靓丽高端却因几毛几块和售货员大吵的贵妇,路过你身边儒雅随和,西装领带的高知男人可能是个强jian犯,活跃于互联网的理财大师,成功人士曾经诈骗了一批又一批贪婪或者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的人………

    万象难辨,却万象存在。

    他们在身边,向你无声诠释着千百年来的物种——人类。

    七情六欲,善恶交织,财权造势,教义蒙昧。

    然后他听见她低喃:

    人类,很复杂,又很有趣,精彩的堪比山崩地裂轰动,平凡的织就普罗大众的世俗烟火。

    人的欲望和野心驱动机器运转,情绪感知丰沛他们的精神和灵魂,竞争带来压力,无知和全知都能带来犯罪,世界的运转从来掌控在时代的霸主和背后的利益集团。

    千千万万,丝丝密密的线构成如今的世界。

    构成人的眼。

    也构成霍桑的眼。

    她什么都画,明嘲暗讽,轻吐死志。

    她太想看遍所有的人,看透所有的事,完成自我意义的全知,所以决定成为一个普通人,尝遍百般滋味。

    她懂穆言的偶尔沉默,懂他的野心和好高骛远,懂他看似内敛的情感下有压抑的疯狂,懂一个男人的成功和偏见,懂深爱下是自我意识,自我中心的过剩。

    所以交织就好,结局不重要,她体会到了,他也经历了,这就够了。

    成年人的世界一般不会为了爱要死要活,爱情是给年轻人描摹的美梦,经历过甜,梦就应声而碎。

    ——

    靠在椅背,穆言眼下略青黑。

    想来是没怎么休息好。

    这样的结局就好……

    起码他们拥有过彼此。

    他看着窗外飞掠的景象,不知不觉开始走神。霍桑好像试图让他明白什么,可他没有想明白,脑子乱成一团抽死毛线,霍桑在脑子里变成了一篇意识流的诗,抽象又模糊,只恍然记得几个片段。

    他突然弄不懂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思绪和感情。

    耳边,隐隐传来很轻的声音,像是幻听。

    她其实爱过你。

    你看到的,就是她看到的,当你看的和她一样多,一样细时,或许某刻你会明白她在想什么。

    但现在,你只要保持失恋的悲伤。

    因为,这是你作为人存在的证明之一,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会吸引她靠近。

    一个破镜不重圆的故事,一个无伤大雅的悲剧。

    乘务员从他身边走过,列车缓缓驶离站台。男人侧着脸看窗外,忽然,右肩的外套上晕出一丝湿痕。

    ——

    霍桑摸了摸身边人的头发。

    坐起身,从抽屉拿出一封大半夜从门缝找到的信。她没看,只是淡笑着,然后把信朝下放到阳台上。

    第二天,罕见的,小城出现一场大暴雨。

    没人知道,一封信从窗台掉下,顺着水流下排水沟,最后进入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