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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林棉侧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是老早之前的动画,仓鼠管家。 画面里,一只1050日元买来的仓鼠正费尽心思地打扫房间,只为讨好它那位永远自私和悲伤的女主人。 明明是荒诞又搞笑的桥段,她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她的手握着遥控器,没力气地垂落在沙发边缘。屏幕的光一闪一闪地映在她脸上,那只仓鼠在电视里不停地被摔打,她动也不动。 林棉又开始想他了。 舅母正准备出门,看到她,便说:“叫林聿过来吃晚饭,你给他打电话。” “他不一定想过来。”林棉还是看着电视,用手指绕了圈自己的头发。 崔宜兰思考片刻,虽然他们都已经是大孩子,但到底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所以决定还是稍微介入下。 “你们这次是怎么了?”她坐过去,以温和的姿态地靠近林棉。 “没什么。” 崔宜兰笑笑,心想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大事,但小事更容易叫人伤心。 “你们是兄妹,什么事情都别憋在肚子里。小孩子的时候生气一会儿就好了,大了反倒爱别着不说。你们呀。不管是谁先开口,能讲开就好,久了难受,也不值当。” 林棉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手指绕头发的动作又加重了一点。 “我们都希望你们好好的。”崔宜兰继续劝慰着。 听到这样的话,林棉突然坐起来,对崔宜兰说:“大家都很希望我们俩个好吧,对吧,舅母也希望我们好,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的,这个“好”字,在她和舅母他们的理解上,有不同的含义。 安城的方言有很多奇妙的地方,“好”可以是“要好”,单纯形容人之间关系好。也可以是“好上了”,那是用来讲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 林棉当然明白这层区别,也知道舅母不会往那一层去想。可她就要这样问,这是故意试探,又是借着语言的暧昧性去获得一种她幻想中的认可。 “当然。总吵架我们会担心。” “我也希望我们能好。” 林棉重新躺下来了,这么说反而没让她获得满足,反而生出惆怅。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少叹气。”舅母拍拍她的脸。林棉露出一点依赖和倦意,她换了方向,把自己蜷缩在崔宜兰的怀里。 “你想吃什么?林聿喜欢吃什么?”崔宜兰抚着她的背问,“我正好要出门一趟。” “谢谢。” “突然说谢谢做什么?你们这些孩子,一天天都奇怪的。” “谢谢舅母一直照顾我,谢谢舅母为了我们的事担心。谢谢......总之要谢的事情太多了。” 崔宜兰用手指一缕一缕地理着她的头发,很细致。 “我收下了。”她说。 林聿过来吃晚饭了,是林棉发的短信。他到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日光从客厅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落在地毯和茶几上,光斑斑驳。 他一进门没看见林棉,也没看到其他人,来早了。倒是王子瑜,一个人坐在茶几前,边看动画片边做手工。 林聿走过去,顺手揉揉她的脑袋:“你jiejie呢?” 王子瑜头也不抬:“午睡。” “这点还在睡?” “我也不知道,”王子瑜略有抱怨,“她半夜经常在被窝里打字打到很晚,手机亮得我都睡不着。” 林聿笑了一下,没说话。 正说着,林棉从房间走出来,把头发往后捋,一只手绕着发圈扎马尾。 她从客厅走过时看了他一眼,但没停,径直进卫生间。 林聿走过去,站在卫生间门口,没进门,只靠着门框,和她隔着几步距离。 林棉从镜子里瞥见他的身影。 “干嘛?” “来看享清闲的人。”他声音有些哑,刚从机构回来,一连讲了三节课。 “嗯,托你的福,”她在挤牙膏,“今天还吃了很多冰淇淋。” “冰淇淋还是少吃一点,现在还不是很热,多吃了又不吃饭了。” “我不听你的。”林棉说。 林聿也就不好再说。 “很丑吧,我刚睡醒的样子。”林棉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镜子里的她看起来乱糟糟的。 “我以前没见过?” “不一样了。见哥哥和见喜欢的人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林棉不想遮掩,她的感情总是这样,天真直接,藏不住,索性什么都不掩饰。 林聿没接话,目光微动。 林棉吐完嘴里的泡沫,回过头来,把他从头看到脚打量了一遍:“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该换套礼服出来迎接。” “看你这么人模狗样的,就来气。” 林棉自己现在穿着旧的睡衣,再天生丽质的人,穿上这样一套衣服,也实在算不得光鲜亮丽。 于是抬手就是一拳。 他早有防备,伸手挡住她的攻击,指节向下弯曲,包住她的拳头。 “不要搞突然袭击。”说完,林聿松开手。 林棉不服气地哼一声,转过头,用水清口,然后挤了一点洗面奶在手心里。 镜子里,她注意到林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她把洗面奶搓出泡沫后敷在脸上,“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很心动。” 林聿被她当场揭短,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她在镜子里瞧到了他的动作,用湿面巾把脸上的泡沫冲洗掉:“虽然确实是这样,但让别人看到了总归不好。” “几日不见,你讽刺人的功夫见长。” “还可以吧。” 林棉解开发圈,头发一股脑散落下来,水一样流到肩上。她用气垫梳疏通后,仔细检查发梢。 “被你气得,都分叉了。”她说。 林聿没说话,从抽屉里找到剪刀,靠坐在洗漱台边示意她转过身来。 “站好,我帮你修。” 她照做,两人一左一右靠在水池边,彼此的肩离得很近。 他小心地捏起她的发尾,细细辨认那些细小的裂口,修得极慢。头发掉落在白色台面上,轻盈、无声。 剪完后,林棉说:“那你也帮我修一下刘海吧,有点长了。” 林聿点点头,她仰起脸,他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剪刀贴着额头下落。 剪完后,他退后一点,检查效果。 林棉抿嘴微笑,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伸手,握住他那只空着的手。 林聿被她握住的手牵住了节奏。 于是,他只好放下剪刀,用手指轻轻弹掉她额头上的碎发。 两人靠得越来越近,林棉的眼神是坦白的,毫不闪躲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们握着的手,愈是无言愈握得牢。他的手臂线条也随之绷紧。 气氛有种不容忽视的暧昧。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林聿喉结动一下,别过点头。 林棉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踮起脚,将唇慢慢靠过去。 距离只剩下一点点,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口:“你作业做好了吗?” 真是会挑时机破坏气氛。 林棉被气得笑了:“你怎么老这样?” 话是这么说,手倒都没松开。 林聿也笑了,是那种捉弄成功的笑,她刚才一直都拿捏着他,有时候反击一下也不错。 她松开手,推开他,走出卫生间。 林聿笑着笑着,把水池上的东西收拾好,有些情绪也随之上来了。 他也很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