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明艳得像春天的花园

    明珠为了不让苏检担心，哪怕自己手头上就只有八九百块钱，还是把自己的房租给了。

    已经住了有一周了。这天她下班回到家，把整个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苏检虽然有视力障碍，却一向爱整洁，东西不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

    傍晚，苏检带着来福出去散步了。狗绳是店里一个早年养过狗的盲人赠送的。他的狗活了十几年，最后安详老去。

    现在这根狗绳落到他们手上，也像是某种祝福的传承。

    苏检起初不好意思收，是在老板劝说下才接受的。回到家，他立刻就给来福戴上了。那狗绳上有可调节的扣环，调小些刚好合适这条小白狗。

    本来明珠想亲自去遛狗，却被苏检温柔地拦住了：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能做的，也不该都让你代劳。”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坚定。明珠听得心头微颤，便没再争执，把绳子递了过去，站在门口望着他牵着狗走远。

    她对遛狗这事其实不太担心。虽说苏检有视力障碍，可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再说他在这住几年了，比她更熟悉这片，更没必要担心了。

    她重新回到屋里，把房租钱压在一个小蛋糕下面，放在苏检床头，又录了一条语音留给他。然后背上包，又去了图书馆。

    这天是工作日，图书馆没有周末那么拥挤。她很快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专注地开始复习。

    今天她准备学习英语，几篇阅读理解题做完了，练习册也接近尾声。她便站起身，准备去书架找本新的工具书。

    E区是英语专栏，绕了几圈后，她终于看中一本适合中学阶段的英语阅读书，书放得有些高，她踮起脚尖去够。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到那本书时，另一只手从旁伸出，抢先一步将书抽了下来。

    “你想学英语？”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明珠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那个讨人厌的冯京。

    他今天穿着一件灰色短袖卫衣，黑框眼镜挂在鼻梁上，耳边还戴着蓝牙耳机。

    他笑得张扬而自信，仿佛两人的相遇都有如命中注定的缘分一样。

    明珠忍受不了，毫不犹豫地撇开脸，转身就走。

    好的书不是找不到，放弃这本依然有大片等她选择。

    “诶等等！”冯京没有预料到她的这个反应，追了上来，手里还捏着那本书。

    “明珠，你不是要这本书吗？”他一边递书，一边自我推荐，“我英语可好了，要和我一起学习吗，我每年都参加剑桥大学的暑期项目……”

    “剑桥？”明珠停下脚步去看他。

    冯京一愣，点点头：“对啊，英国剑桥大学。怎么样，够资格和你一起学习了吧？”

    明珠扭头不理，继续找她的书。

    她蹲在一片书海里，埋着脑袋寻找另一本可以用的书，她神情专注，较浅发色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她下半张脸。

    冯京站在她身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她散下来的那缕发丝轻轻拨到耳后。

    “你干什么啊？！”明珠被惊得退后一步，双手撑地抬头瞪着他。

    他也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就是见你头发挡住了视线，没想太多……”

    “要你管啊！”明珠转头又走。

    这回没走成，冯京大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把那本书郑重地递过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上次的事……也是我冲动了。这本书还给你。”

    对方态度这么卑微，语气真诚到让人没法拒绝。

    再说白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她伸手接过，轻轻一笑：“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带着笑意转身离开，裙角划过他裤腿。

    冯京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小鹿乱撞，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大院里都知道的不怕挨骂、不怕挨打的叛逆少年，连父亲爷爷联手教训都不能让他心跳加速。

    可此刻，他的腿却发软，身体发烫，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回响：

    怎么会有这么符合自己审美的人……

    他靠着书架，大口喘气。脑海里满是她低头翻书时那安静而美好的模样。

    他几乎贪婪地想看她所有的样子。高傲的，生气的，冷眼扫过他的，还有刚才那一笑。

    她的眼睛明艳得像春天一整个花园，他饥渴难耐，就这样跳了进去。

    如果明珠真是一颗珍珠，他想，他愿意做那片海中最缠人的海草，死死缠住她，护着她，不让她逃。

    他随手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书，是拜伦诗集，翻开，里面是这样一首诗：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像夜晚

    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漫天

    黑夜与白天最美妙的色彩

    都在她的面容和目光里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