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下厨
07.下厨
EP1的上半段录制内容大概就到此为止,在嘉宾选择完房间和室友后,导演打板,告知各位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九点准时在小屋客厅内集合。 入住地点距离拍摄场地有一段距离,梁瑄宜这回学了乖,口罩帽子墨镜全副武装,顺利穿过了小屋大门外围堵的粉丝团。 今晚是前往孤岛前的嘉宾第一次集体生活。 入住指南贴在进门处,第一条是不准外宿,第二条则是大家一起准备晚饭,都标上了着重符号。 因为没有被安排后采,崔游比梁瑄宜先到,他坐在客厅正中央,看见梁瑄宜鬼鬼祟祟进门。 崔游意外地挑挑眉,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她的机会:“大明星啊。” 梁瑄宜摘下装备,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对他这种程度的玩笑已经免疫了,反问道:“要给你签名吗?” “值钱吗?” 梁瑄宜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他身边。 “怎么说,有价无市吧。” 崔游反应了一会,随后才笑出声,未开口的话被开门动静打断。 梁瑄宜听见声音,也跟着转过头,目光往上抬,灯影勾勒出门口徐怀溯的侧脸轮廓。 记忆下意识将她拉扯回那个混乱的夜晚—— 待播剧上映前夜,她在庆功宴上喝的烂醉,经纪人被别的艺人叫走,她一个人不敢打车回家,只好在导演安排的宾馆里先住下。 高浓度的酒精让她阶段性失忆,太多谜团陈列,关于徐怀溯的那部分记忆容量基本为零,总之事情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她问他要不要陪她玩玩,再一觉睡醒,就获得了性sao扰犯的终身头衔。 梁瑄宜用小号关注了徐怀溯的社交平台,他主页简介一片空白,发布的内容也几乎全是油画作品。 除了那一条置顶的、热度最高的画展宣传,徐怀溯在配文中很详尽地描述了他作品的主题。 他的画色彩很沉重,像过期的旧磁带,好像不该来自于当下时代,也不该来自于他这个过于年轻的艺术家。 图文的最后,是徐怀溯站在展览美术馆门口的合照,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开心,嘴角连牵动的一丝迹象都没有。 他的忧郁是与生俱来的,即使透过这样单薄的一张相片来看。仿佛让人能透过最浅层的窥探,联想到他眼底的浅淡鸦青、创作时卷至臂肘的衬衫褶皱,还有身体角落被不经意沾上的各色颜料。 直到崔游的声音将她从走神中唤醒。 “你总是盯着他发呆。” 平铺直叙的口吻,没多少好奇的意思。 梁瑄宜喝了口水,“很明显吗?” 连招呼也不打一句,徐怀溯的身影消失在厨房玻璃门后,她这才笑盈盈地放下水杯,朝着摄像头位置开口:“没办法,完全是理想型啊。” 崔游没去深究这句话的可信度,门铃声响起,他先一步站起身去开门,等再回到客厅时,手中多了满满一袋的食材。 “那两位有工作,晚饭我们自己解决。”他言简意赅,将塑料袋放置在茶几上。 一段短促的缄默,梁瑄宜和崔游在空气中互换了个眼神,出于某种不约而同的默契,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我做不了厨子。 徐怀溯走过来,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上水渍。 他神色很淡,像个被重置成初始模式的机器人:“我来做吧。” 这是今晚梁瑄宜实际意义上听到的,他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即使在被她选中成为室友后,徐怀溯也只是不平不淡地点了点头。 他声音很好听,只是被有意压低了声调,听不出情绪起伏。 这是拒绝交流的表现。 被针对的对象主要是她,崔游被无辜连坐。 梁瑄宜靠在厨房门框边,看着徐怀溯将食材分门别类,他动作很利落,将衬衣袖角卷至手肘,有条不紊地开始清洗蔬果。 她的视线落在他背影,很细致地打量,似乎是在找寻合适的开口时机,直到徐怀溯回过头来,承接上她毫不遮掩的目光。 梁瑄宜也不心虚,“要帮忙吗?” 在被拒之前,她已经自作主张地踏入了厨房领域:“一直孤零零一个人,镜头会被剪光的。” 徐怀溯抿了下唇,将清洗好的蔬菜放在滤水的网篮里,擦干手后递给她一个围裙。 梁瑄宜没接,直接拎起菜刀,刀刃精准地落下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感谢她的主治医生吧,下厨是治疗焦虑的方式之一。 梁瑄宜将蔬菜装盘,余光注意到正专注于腌rou的徐怀溯。她眉毛皱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追根溯源该“感谢”的,或许是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下厨的人身上难免沾上油烟味,梁瑄宜炒了两道菜,此刻正站在水槽边,按了泵洗手液,很细致地清洗沾上油腻的指尖。 几滴水花落进徐怀溯正在煎rou的油锅中,锅内呲啦一声,油点飞溅出来,报复般烫在梁瑄宜小臂上。 不算疼,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眼都没抬一下,擦干手,打算上楼先洗个澡。 下一瞬,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梁瑄宜一愣。 徐怀溯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用水冲一下。” 完全意外的一场皮肤接触,如果不是条件和环境不允许,梁瑄宜几乎按耐不住好奇,想要向他刨根问到底:这算是什么?关心吗? 但她还是听话地重新拧开水龙头,小臂在水流之下淋了一圈。 在她低垂的眉眼之下,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 “你也被烫到了。” 还滴着水的指尖直接贴上徐怀溯的手臂,很迅速地擦过那几滴油点,未干的水渍抹过去,像匀开一道湿冷的痕迹。 徐怀溯掌锅的那只手略微收紧,他看她一眼,讲违心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紧绷。 “谢谢。” 这两个字不知何故地,莫名戳到了梁瑄宜的爽点。 她没再吭声,又抽了张纸巾,强硬地抿下唇角的笑意,转身离开了。 梁瑄宜吹完头发下楼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徐怀溯将菜品摆盘端上桌,一个人从厨房再绕至客厅,大概还要两三个来回。 崔游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换了身行头窝在沙发里,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 梁瑄宜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不痛不痒的。 崔游扬起眉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等到他慢吞吞地跨出第一步时,徐怀溯已经将餐具摆放好了,他无波澜的声音传过来。 “可以吃饭了。” 崔游无辜耸耸肩,大步跨到餐桌前,毫不客气地落座。 梁瑄宜和徐怀溯则心照不宣地分坐在他两边的位置。 餐桌上氛围很安静,直到被玄关处的换鞋声打扰。不同频的脚步声叠在一起,梁瑄宜不用抬头都能猜到是陆斯让和孟璃回来了。 “抱歉抱歉,我们迟到了。”孟璃将头发撩至耳后,带着歉意点头,她性格很随和,很快就转了话题:“好香啊,是你们做的吗?” 崔游咽下嘴里的饭,偏头问道:“你们吃了吗?” 孟璃摇摇头:“还没呢,斯让和我刚收工就赶回来了。” 梁瑄宜放下碗筷起身,“那一起吃吧。” 桌上赞助的酸奶喝完了,她刚好打算去厨房,多了两个人,不过是顺手再带两套餐具的事。 陆斯让正要洗手,他袖子挽了一半,低头瞥见她手中的碗筷,没多说什么。 反倒是梁瑄宜先开始自省起来。 她在做什么?难道她才当了一回厨子,就已经伺候人上瘾了吗? 餐桌上又多了两个人的加入,气氛显然有所缓和。孟璃先前是不少恋综的观察员,如今应对这样的场面也得心应手,由她控场,笑谈着今天白天的密室环节。 孟璃夹了口菜,“这是怀溯做的吗?我记得你很擅长做饭来着。” 众多菜品里偏偏挑中梁瑄宜做的那道。 徐怀溯摇头,“不是我。” 崔游慢悠悠开口:“是梁瑄宜做的。” 孟璃哦了声,眼神发亮地盯着她看:“好厉害,我一直在忙着工作,完全没空学做饭,有时间你可以教我吗?” 梁瑄宜点点头,含糊其词地回答:“我只会一点点,这桌菜基本都是徐怀溯做的。” “确实做的一般。”陆斯让也塞了口菜,没看她,语气欠欠的:“有点糊了。” “我觉得挺好的。”崔游夹了一大筷放在碗里,连着饭送入口中,“已经很久没有人亲手做饭给我吃了。” 这么惨的话一定要在这时候说吗… 梁瑄宜的心情被一顿饭整得乱七八糟的,没了再吃下去的胃口。 她把碗里的饭吃干净就先起身离席,把碗筷放入水槽,从大衣口袋里摸到烟盒,一个人上楼去了。 梁瑄宜整个人瘫在天台的躺椅里,她做了调查,这里是镜头死角,不会把她不良引导的画面截进去。 一根烟燃至半截,梁瑄宜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做饭、抽烟,还有什么啊?梁瑄宜。” 夜色还是很凉,梁瑄宜裹紧了身上的毛毯。 烟头掉下来,漫不经心的姿态,任谁看都不像是初学者。于是她声音也懒懒的,一副不想多说的态度。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指尖夹着烟头,在空气中熄灭了又挥散,梁瑄宜把它丢进烟灰缸,没打算再逗留。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陆斯让拉过她手腕。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融入,成为她体温的一部分。 “急着回去和那个实习生共处一室?” 梁瑄宜没接话,把手收回来。她一扫而过陆斯让此时不太保暖的装束,随口一问:“你不冷吗?” 陆斯让眼底的情绪很深,听见她问句,露出讽刺的笑:“你关心?” 答案当然是不,一点也不。 梁瑄宜转身欲走,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般回身:“我的鱼呢?” 那晚在陆斯让车里找到的只有她的拍摄设备,不仅是鱼,连个鱼桶也没给她留下。 陆斯让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所指,毫不心虚地答:“吃了。” 他紧接着补充,“那是我钓上来的。” “什么叫你…!”梁瑄宜被他的无耻气顿住,“工具都是我的,架子也是我搭的,你只是负责把它拉上来而已。” 陆斯让平淡道:“是你的吗?” 梁瑄宜理直气壮:“那是共有遗产,谁先占有就是谁的。” 陆斯让漫不经心哦了声,论耍无赖,两个人从来都是半斤八两,他问:“那怎么办呢?” “赔我。” “工具都是你的,我怎么赔?” “…那你先欠着。” 陆斯让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但没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