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百鳥朝鳳

    國慶假期第二日，澹縣。天色澄澈如洗，秋陽溫柔地灑在起伏的山巒之上，暖風輕輕拂過，帶著草木氣息與遠山的清意。沿著通往深山的蜿蜒公路，一輛輛私家車緩緩駛入一片隱秘在翠色深處的中式莊園，像是踏入了一幅徐徐展開的山水畫卷。

    莊園並非歐式風格的冷硬線條，而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宅院。高高的青磚圍牆上纏滿青藤，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溫潤光澤，朱紅大門前石獅蹲踞，神態威嚴而靈動。門楣上懸著一塊燙金牌匾，篆書“筱道雅苑”四字遒勁沈穩，隱透幾分年代感。院內曲徑通幽，雕花窗櫺、飛檐翹角、廊橋迴廊層層遞進，滿目皆是沈靜與風雅，彷彿穿越千年，誤入一位歸隱官宦的幽靜私園。

    衛臨駕駛的車緩緩駛入莊園內的停車區，車輪碾過碎石，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他穩穩地剎車熄火，車廂內頃刻歸於靜謐。兩人幾乎同時解開安全帶，動作默契而安然。允詩閱輕輕推門下車，長髮被山風拂起，裙角掠過小腿。他從後備箱提出行李，一手替她拎著，一手自然地牽住她，攜著她，一步步走入這片仿若隔世的幽雅之境。

    “小允老師，你來啦？好久不見！”一個溫柔而親切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語氣中帶著掩不住的驚喜。

    允詩閱聞聲回頭，臉上瞬間綻開熟悉的笑意。她快步迎上前，動作帶著少女特有的熱情，張開雙臂，輕輕抱住那位一身青花旗袍、儀態端莊的中年女子：“筱君阿姨，好久不見！”

    她的聲音清亮而軟糯，像在陽光中綻開的花，帶著一種毫無防備的親暱。

    筱君阿姨輕輕拍了拍允詩閱的背，動作親暱而自然，目光卻已悄然落在她身後的男孩身上。那眼神溫柔中藏著一絲打趣與打量：“這位帥哥是……？”

    允詩閱的臉頰倏地浮上一抹紅暈，眼神下意識地往衛臨那邊看去，聲音也變得軟軟的，帶著她難得一見的嬌羞與柔軟：“這……是我男朋友，衛臨。”

    她說得輕，卻帶著一絲不容否認的認真。

    “哎喲，我們小允老師長大啦。”筱君阿姨忍不住笑出聲來，語氣里帶著熟悉的寵溺與調侃，“而且男朋友還這麼俊，氣質也好。小允老師有眼光。”

    她眼角微揚，端詳著衛臨那張冷靜克制的俊臉，眼中不自覺地露出長輩對後輩的欣賞和認可。

    “筱君阿姨，謝謝您這麼熱情地接待我們，還讓我的朋友們一起來玩，真的很打擾。”允詩閱微微頷首，語氣里帶著難得的恭敬與真誠。

    “傻孩子，我才該謝謝你呢。”筱君阿姨笑意溫婉，握住她的手不放，“你答應幫我們彈琴表演，我和你張叔叔高興得不行，早就盼著你這天了。以前你來家裡給道峻上課，每回聽你彈琴，都是種享受啊。”

    允詩閱輕輕笑了一下，眼眸含著一絲謙和：“您太抬舉我了，我下午一定認真彈。”

    “還有小茜老師也到了，其他朋友們也都安頓好了，你們的房間在一塊，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換換衣服吧。”筱君阿姨邊說邊輕輕拍了拍允詩閱的手背，語氣帶著長輩特有的親暱與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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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園佔地遼闊，內部分區皆以花卉命名，每一區域名都帶著幾分詩意與雅趣，彷彿步步入畫。

    允詩閱與衛臨被安排在“水仙二號房”，毗鄰的是章語茜與均博的“一號房”，再旁邊便是小姜與小傑的“三號房”。三間房圍合出一個獨立的小庭院，既相連，又私密。

    院中，一座嶙峋假山靜靜矗立，山石錯落，清泉順石縫涓涓而下，聚成一池澄澈。水面上點綴著睡蓮與水仙，浮光瀲灧。池畔建有一座玲瓏雅致的小亭，朱柱黛瓦，雕梁畫棟間透著舊時江南的溫柔——廊道婉轉，曲徑通幽，像是專為幽會與閒坐而造的去處。

    其餘舞團成員則分住於不遠的“桂花區”與“荷花區”，佈局錯落有致，既保留獨處的安寧，又方便隨時聚首。

    允詩閱安頓好行李，便走進洗手間，換上了莊園主題活動指定的旗袍。與此同時，衛臨也在房間里換裝。他挑了件深藍色的襯衫，質地考究，搭配修身剪裁的黑色西褲。隨手輓起衣袖時，那一截線條緊實的手臂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來，襯得他整個人沈穩中透著凌厲的矜貴感。

    洗手間的門輕輕一響。

    允詩閱從裡面走出來，一襲藍白真絲旗袍將她玲瓏的身段襯得淋灕盡致。高開衩若隱若現地露出一截修長玉腿，精緻的盤扣貼著鎖骨，一路盤向頸側，綿延出一條溫柔而優雅的線。她眉眼淺彎，唇色嫣然，彷彿從畫里款款走來。

    恰好，衛臨也抬起頭。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無聲交會，皆是一怔。

    “你好美。”他的聲音低啞，彷彿胸腔里壓著熾熱的風，被她這副模樣徹底點燃。

    “你好帥。”允詩閱不假思索地回道，眼中笑意盈盈。

    兩人相視一笑，空氣悄然生溫。那一瞬間的心照不宣，像水面微漾的波紋，一圈一圈蕩開，層層疊進彼此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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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莊園宴會廳內賓客滿座，氣氛熱絡。大廳中央，一架黑色三角鋼琴靜靜佇立，琴身被擦拭得鋥亮，在天花垂落的水晶燈下，泛出柔和的光澤。

    筱君阿姨著一襲絳紅旗袍，優雅走上台前，拾起話筒，聲音溫婉而從容：

    “感謝各位親朋好友前來參加我們度假村的開業儀式。希望你們都能盡興而歸。接下來，我們有幸請到一位特別的嘉賓，為大家獻上一場聽覺盛宴——請歡迎允詩閱小姐，演奏《百鳥朝鳳》！”

    掌聲隨之熱烈而起。

    允詩閱踏著步伐上台，裙擺輕搖，眼神溫潤含笑。她在鋼琴前坐定，修長的手指輕搭琴鍵，片刻間，第一聲清澈琴音便在指尖流瀉而出，像一道拂過心湖的漣漪。

    音符緩緩鋪展。高音區清脆靈巧，恍若百鳥在林間啼鳴，穿枝掠影；低音區則如山谷回響，深沈有力。節奏層層遞進，時而雀躍翻飛，時而翩然低回，鳥群振翅而上，音流盤旋入雲。旋律時而雄渾，像鳳凰昂首鳴空；時而柔和，似清泉輕觸耳畔。

    賓客們彷彿被帶入了一幅曠遠靈動的山林圖景。有人閉目凝神，有人屏息聆聽，整個宴會廳宛如靜止，只余琴音流轉，恍若萬鳥朝鳳，繞梁不散。

    台下，章語茜和小姜面露贊嘆之色，眼神里滿是驕傲；而衛臨，則始終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他眼中藏著的是熾熱又溫柔的光，那種全然不加掩飾的欣賞與專注，彷彿她指下流淌的每個音符，都是他為之心動的證據。他的唇角微揚，眼神沈靜而深邃，像一片只為她敞開的夜空。

    這場演奏，不止是表演，更像是她與他之間，隔著眾人，卻只屬於彼此的默契。

    曲終，指尖停駐，餘音卻如煙似霧，在空氣中回旋不止。

    掌聲驟然爆發，如潮水般一浪高過一浪。有人站起身來鼓掌，有人低聲感嘆。廳內彷彿剛從一場靈魂漫遊中歸返，遲遲不願落地。

    筱君阿姨再次登台致謝，緊接著古風樂隊進場，簫聲與古箏交織成輕靈的波流，民族舞團翩然起舞，為午後的表演續上了一筆視覺華章。

    宴會廳的熱度仍未散去，賓客們圍坐在各自的圓桌旁，享用著糕點與茶飲，閒談輕笑間不時望向舞台。

    允詩閱與衛臨並肩回到座位，Ninjutsu的成員們已圍坐一桌，桌上擺著精緻的茶點與香氣撲鼻的小食。紅木圓桌被白色繡花桌布覆著，陶碗瓷盤間隱約反射著水晶燈的倒影。眾人談笑風生，氛圍閒適又不失熱鬧。

    她輕輕輓了輓耳畔鬢發，優雅落座，剛拿起茶盞，一道尖細而帶著雀躍的童音忽然從身後飛撲而至：

    “小允jiejie！好想你哦——！”

    那聲音像糖般甜軟，緊接著，一雙細胳膊猛地抱住了她的腰。允詩閱一怔，回頭，映入眼簾的是朵朵——那個軟糯可愛、扎著雙馬尾的小女生，笑容一如既往地燦爛。

    “朵朵！”允詩閱眼底湧出驚喜，立刻俯身擁了她一下，視線隨即落在朵朵身後那個愈發挺拔的少年身上，“道峻，好久不見了。”

    道峻站在原地，白襯衫被秋陽輕掃，少年清俊的臉龐略顯靦腆。他那雙眼睛看著允詩閱，卻像藏著一句未說出口的秘密，連嗓音也因變聲期微微發澀：

    “小允老師，好久不見。”

    “哇，道峻你長得好快！以前你到我肩膀，現在換我到你肩膀了。”允詩閱笑著調侃，語氣輕快又親暱。

    道峻耳尖一紅，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卻沒說話。他目光迅速掠過桌旁一圈人，最終停在衛臨身上——一眼，便再難移開。

    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注視。年少的克制與敵意在少年眸底若隱若現，如掩在水底的暗潮，尚未翻湧，卻已注定不安。

    朵朵還在激動地上下跳著，眼神一掃，忽然像發現寶藏般睜大了雙眼，驚呼出聲：“OMG！Ninjutsu？！我在做夢嗎？”她捂住嘴，手卻死死抓著允詩閱的手臂，“小允jiejie，你騙我對不對？這是真的Ninjutsu嗎？”

    允詩閱噗地一笑，語氣溫柔：“當然是真的呀。”她頓了一下，目光自然地掃向身旁的衛臨，繼續道：“他們是我朋友。衛臨……是我男朋友。”

    這句話一落，朵朵瞬間失控，“衛神是你男朋友？！哇——太不真實了吧！”她聲音尖得幾乎破音，“我可以合照嗎？求求你了小允jiejie！”

    允詩閱看了眼衛臨，他輕輕點頭，唇角帶笑，姿態溫和，顯然不反感。

    朵朵幾乎喜極而泣，連連點頭謝恩。而旁邊的道峻，則依舊站著，神情微妙。他的視線緊鎖著衛臨，唇線繃得極直，眼底那一抹敵意愈發深了，卻依舊沈默著。

    而這一切，全都落在衛臨的眼中。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道峻身上掠過，眼神淡淡，唇角卻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在無聲地宣示著某種主權——溫柔卻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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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廳的熱鬧逐漸散去，午後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格斑駁灑落，青石地板上映出淡金色的光斑。賓客們三三兩兩地離席，有的移步賞園，有的前往體驗莊園內的古法按摩和茶道空間，整個廳堂瀰漫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悠然氣息。

    李經理揮了揮手，朝允詩閱他們招呼道：“我約了古法按摩，要不要一起來？”

    章語茜立刻附和：“走嘛，做完按摩還能喝茶聊八卦。”她朝小姜眨了眨眼。

    小姜立刻咧嘴笑：“那我一定要選推背最狠的那個技師，按到飛起才爽。”

    眾人起身，有說有笑地往門口走去，腳步輕快。

    衛臨卻按住允詩閱的手，語氣低緩而溫柔：“你們先去，我和詩閱回房間庭院坐坐，晚些再匯合。”

    李經理挑眉，露出一抹瞭然的笑：“行啊行啊，年輕人嘛。”

    章語茜回頭朝允詩閱打趣地晃了晃手指：“待會別不接電話哦，別光顧著……庭院喝茶。”

    允詩閱耳根微紅，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

    待眾人離去，莊園重歸安靜。

    衛臨握著她的手，步伐從容而堅定。走廊曲折蜿蜒，廊檐下風鈴輕響。他指腹貼著她掌心，像是在用掌溫說話，一寸一寸傳遞著不願被人分走的情緒。

    “怎麼不一起去按摩？”允詩閱歪頭看他，輕聲問。

    “因為你太好看了。”他笑著看她，聲音低啞，眼神卻真摯得近乎熾熱。

    允詩閱心頭怦然一跳，臉頰倏地泛紅，嗓音帶著一絲警惕：“你是不是……又想做壞事了？”

    他沒正面回答，只是低笑一聲，語氣故意放慢，像在她耳邊輕咬：“讓你快樂的事，怎麼會是壞事？”

    那笑聲貼著她耳畔低轉，帶著輕微的沙啞與挑逗性，彷彿一隻溫柔卻危險的野獸輕舔著她的神經，令她瞬間呼吸不穩。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小允老師。”

    道峻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站在走廊盡頭。他手裡抱著剛剛從自助區拿來的茶點，眉眼間卻有著少年難掩的情緒波動。

    允詩閱一怔，下意識放慢腳步：“道峻，好巧啊……”

    她還未來得及靠近，衛臨已經先一步點頭致意，唇角帶著一抹彬彬有禮的微笑：“你好。”

    那笑容看似溫和，實則帶著極輕微的壓迫感，像某種野性領地的警示。

    他緊了緊握著允詩閱的手指，指節微用力，不動聲色地牽著她越過道峻，步伐卻明顯快了些。

    允詩閱回頭看了道峻一眼，還想說點什麼，卻被衛臨毫不鬆動的步速強行拉走。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地溫熱，卻又透著某種不容拒絕的霸道，像在用整個人的姿態，對世界宣佈——

    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