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目击者
唯一目击者
君舍觉得自己自从到了巴黎之后,运气就没好过。这群日本人和他们的狗,一到巴黎就像被诅咒了一样,麻烦不断。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他可是亲自出马把关,安保破格提高了帝国部长级。 和丽兹的孤狼式谋杀不同,这个案件在发生后证据脉络就很明朗,因为中国的重庆政府第二天就通电,宣布为所谓”锄jian行动”负责,还把动手的人称作“塞纳河英豪”。 按说他应该直接去审讯室,那里还关着几个可疑的码头工人,可脚步却又偏向了医院方向。 那艘船早已沉入塞纳河底。但三具打捞上来的尸体他亲自验看过,乱枪打成筛子,沉船前就已断气。 现在全巴黎都在搜捕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可他脑海又莫名浮现昨晚那小兔的手。柔若无骨又瑟瑟发抖,有擦伤,虎口还发着红。 像是被什么震的,又像纯粹被甲板刮的。 昨天那小兔半死不活的样,到现在还在眼前晃。 那时他在一旁抽烟,终觉无趣,还是回头瞥了眼。 他那老友依旧把她挡得严实,连截脚踝都不肯露出来,他嗤笑一声,把烟灰弹进河里。 可风偏偏转了向。 一缕黑发被吹落,他看过去,人也不自觉移了半步,视线停在那兔子肩上,多年秘密警察的经历练就鹰一般的眼睛,饶是那个距离,也一眼看的清楚。 子弹从肩前侧贯穿而出,那个位置和出血量,大概损伤了三角肌组织,但避开了锁骨下动脉和肩关节。 要不是她那小可怜样,从审案的角度来说,巧妙得和苦rou计似的。 真是只既倒霉又幸运的小兔。 他本该移开眼的,但某种痒意不受控地疯长。 这小兔最喜欢跳来跳去,碰都不给人碰,也就在昏迷时才能乖乖呆着不动。 她一看就很轻,身体也很软,苍白的小脸靠在他老伙计怀里,睫毛又卷又翘,许是睡梦里都觉得疼,挺翘小鼻子也皱起来,花瓣唇抿着,又软又嫩。 凑近了脖颈,说不定还能闻到香味,和上次她留在那张割喉照上的一样。 如果是他抱着她呢?那截腰会不会更软?她的呜咽会不会更娇?要是疼狠了,说不定也会像现在抓着克莱恩衣角一样,把眼泪全蹭在他衬衫上…… 女孩的梦呓传过来,君舍忽然更恶劣地想,要是自己现在走过去,用手套碰碰她的小脸,他那老伙计会不会当场拔枪崩了他? cao,真他妈疯了。 他狠狠碾灭烟蒂,他可是绅士,朋友之妻不可欺,这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可越清楚,那股邪火就越烧得慌。 不过那火也倒没烧多久。 之后他整晚忙得头不点地,现场、停尸房和盖世太保总部三头跑,也就现在得了空过来看看那复活节兔子醒了没有。 毕竟,她可是要协助调查的。 “伤道主要累及肩部肌rou组织,造成肌rou挫裂和出血。但所幸未损伤骨头与大血管,也未损伤脏器。”法国医生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神经检查做了?” 皮提耶愣了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有两个男人问关于这东方女人一摸一样的话了。 昨夜塞纳河惨案,他知道的可是比《巴黎日报》的记者还早,看那盖世太保上校拿纸笔的架势,不会是来做调查笔录的吧? 现在,他站在病房门前,更困惑了——这两个纳粹,一个东方女人,还都互相认识? 无论如何,看到她醒了,皮提耶忙给她做了检查,通过让患者做简单动作,来确定是否伤及臂丛神经。 “小姐非常幸运,子弹没伤及重要神经和血管,虽然着了水,但好在处理及时,如果一切顺利,大概2周就能拆线了,只要不感染,伤口一个月左右就可愈合。” 要知道以他处理无数伤兵的经验,这点小口子都不算伤,子弹角度友好得惊人,避开了所有要害,他刚刚还是往最保守的估计的。 昨晚那党卫军上校抓着他问得事无巨细,此刻对另外两人,皮提耶不过是把话再重复一遍。 毕竟和纳粹打交道,总得小心再小心才好。 ————— 这时见到君舍,俞琬的心里是有些复杂的,她没法否认,他昨天搜身时的网开一面,也算救了自己的命,也帮他们完成了几乎要把自己全搭进去的任务。 但她也知道他过来找自己,一准没好事。 做检查的时候,女孩就在打着腹稿,绞尽脑汁想一套合理的解释,按照原计划,唯一的“目击者”该是温兆祥,而自己只会是个呆在甲板上的小翻译,可现实调了个个儿。 她更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像是迫不及待要确认自己嫌疑似的。 等医生退出去,戴着红袖标的男人果然发话了。 君舍把一篮苹果搁在柜子上,又变戏法似地掏出块巧克力来——记得他老伙计说,这小兔喜欢吃甜的,这巧克力可是瑞士来的紧俏货。 “病人需要补充能量,老朋...” “出去。”两个字砸下来,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冷上几分。 巧克力在君舍指尖转了个圈。 棕发男人夸张地叹气,“我可是带了慰问品......”目光又落在女孩轻颤的睫毛上,“和问题。” 女孩不自觉深吸口气,而这被君舍捕捉到了。 他突然间更笃定,眼前这只受伤的小兔,或许才是解开昨夜谜题的钥匙——只要他找对方式。 出乎俞琬预料,这狗鼻子为了弄个合情合理的开场白,倒给了她不少有用信息。 从他嘴里她才知道,巴黎组组员们昨夜都平安撤离了。 照计划,他们会连夜由纳斯码头乘事先准备的船赶往法国西北部的勒阿弗尔港口,再由那乘邮轮离开。而据君舍所言,盖世太保现在还在巴黎搜寻着刺客。 还有就是重庆通电锄jian成功,既鼓舞人心,震慑日伪,又把所有功劳都推给了“塞纳河英豪“,暂时转移了她与温兆祥的嫌疑。 最后,“我还是不得不询问一下小女士,昨夜在船舱里经历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有没有看到那些刺客的相貌。” 说着,君舍眼神闪烁地瞥了克莱恩一眼,“需要其他人…..保持回避。” 棕发男人忽然又换了副面孔,所有轻佻收敛得干干净净,他晃了晃手里的调查令。 “毕竟文女士是现场唯一活着的目击者,总得配合调查,不是么?” “她是受害者。”克莱恩压抑许久的火腾一下升起来,他猛地拉开椅子站起身。 “又一次被你的无能牵连的受害者。” 钢笔尖在君舍指间骤然一顿,墨汁晕开一片阴霾来。 几年军校同窗,克莱恩倒也算是对这个前朋友的脾性摸了个大概,君舍最恨的就是被人质疑他的能力,就像毒蛇厌恶被掐住七寸。 他这次点了名,挑明了往他痛处戳,但那又如何?他的女人才刚醒,这人就迫不及待带着问题上门,即使是公事,这人这两天在自己女人面前,也晃得太勤了点。 金发男人始终将女孩护构在领域之内,他身量高,投下分界线就和壕沟似的。 “听着,要查案,就去追那些开枪的杂碎。” “还是说,这次又要武装党卫军去替你们解决?” 这不是反问,而是既定陈述。 要不是他的女人躺在床上他走不开,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搜捕的路上了,想到这,他连带着那群日本人和他们的狗都厌恶至极,如果不是为了招待这群蠢货,她怎么会挨那一枪。 他当然也不会把指望放在盖世太保那群鬣狗身上,找到那个开枪的杂碎,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虽然此刻并不知道,他嘴里的杂碎正是自己女人亲口叫叔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