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人斗不过爱情
104 人斗不过爱情
男人站在门口,彷如一尊雕塑,面无表情盯着那扇门。 他们已经进去一会儿了。 他眨了眨眼,不知想起什么,左右望了望。 而后,仍站在原地,机械地抬起手腕看表。 表盘上,分针只移动了一小格。 原来才五分钟。 他却仿佛已在此站完一生。 - 屋内。 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苏然立刻弹开,与孟其淮拉开最远的距离。 “说好了!只是演戏。”她强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 哪怕是假的,她对这种事还是天然的抗拒,而且恶心。 孟其淮挑了挑眉,依言在靠门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适。 “不要我东想西想,”他目光扫过女孩刚才下意识坐下的床沿,“你坐那儿?” 苏然像被烫到一样立刻起身,几乎是逃到书桌旁的椅子上。 沉默。诡异的沉默。 苏然没有问孟其淮为什么肯帮忙。 有时候,她自私得可怕。 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不关心。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得体的距离,对坐。 她盯着地毯繁复的花纹,能感到对面投来的视线,沉甸甸的,带着无声的侵略性。 这不同于苏然见过的孟其淮的任何一面,她本能地察觉到危机。 “别看了。”她忽然抬头,怒视着对面的男人。 孟其淮向后靠进沙发,扯了扯嘴角:“不能碰,看看也不行?”他顿了顿,声音低缓,“那我图什么?” 苏然白了他一眼,不再吭声,只盼时间快些流失。好结束这不尴不尬的画面。 终于,一个小时到了。 苏然立刻起身去抓自己的包。 孟其淮动作更快,大步迈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苏然下意识就要惊呼,却被他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嘴。 “闭嘴!”他压低声音道,“你想让他听到吗?” 他望了眼紧闭的大门,“好让他知道我们在演戏?” ……你想让他听到吗? 龚晏承觉得自己真听到了。 为着孩子隐私,他今天包下整层,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所以,这里如今只有他们三人。 加之酒店隔音绝佳,环境更显清幽,称得上寂静无声。 可此时无声反而是折磨。 安静是会吃人的。 这么静,悄无声息。 龚晏承却觉得自己听见了一切—— 和在他身下时一样的……甚至更多分。 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后退两步,背靠到对面墙壁上,才勉强撑柱。 明明一个多月、两个月前,他们还那么亲密,她还完全属于他。 至少身体是的。 心…… 心其实也是啊。 龚晏承恍惚地想。 而现在,他亲手将她送出去。 那两个月,他一直透过安排的人关注她——他的女孩——的一切。 从未动摇过决心。 因为坚信,这是他们完全属于彼此的基础。 期间也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 苏然尚且不能接受。他又怎么能轻易接受? 偏执的一面几乎要将他逼疯。 可他应该控制自己,小宝需要经历,哪怕一次呢? 他不能这么自私。只能寄希望这之后,一切能如自己预期。起码,她不要把别人的味道带回家,不要告诉他——他们究竟、究竟如何好,如何亲密。 那天苏然问过之后,龚晏承已经不能避免去想这些。 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亦越来越差。 如果此时示弱,未尝不是好办法。 但老男人在这方面表现得单纯而且执拗。 人生头一次尝到感情的滋味,毫无保留的感情的滋味。一片狼藉的、如同荒漠的心,一旦被温柔的水源滋养,怎么还能甘愿回到过往的干涸? 所以,他仍然希望拥有那种纯粹的完整的感情。 所以,他不希望她的停留中掺杂有一丝丝爱恋之外的情绪。 所以,他苦苦坚持。 但这一刻,龚晏承不确定了。 甚至开始否定。 脑海中幻听好像越来越严重。 那些软弱的、可爱的、甜腻的,只在他身边发出的声音,或许已经属于别人。 仿佛自虐一般,他一遍遍想着门内正发生的事。 越来越崩溃,直至人都站不稳,彻底跌坐在墙边。 - 屋内,苏然还被孟其淮抓着,瞪着他,像是只发怒的兔子。 男人弯了弯唇,“他如果不信,那你煎熬的这一小时算什么?” 她现在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猛地就着嘴边的手狠狠咬下去。 孟其淮吃痛“嘶”了一声,却仍不松开,甚至更紧地捏住她的脸,揉了揉。 苏然脸都憋红了,“呜呜呜”地叫,还踢了他两脚。 “我不碰你,但也别出声,好吗?”孟其淮盯着她。 苏然眨了眨眼。 男人守诺松开了。 “你也知道是煎熬!?混蛋!”获得自由第一秒,苏然就压着声音骂道。 边骂边整理衣服,准备继续往外走。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慢悠悠响起。 “你现在这样出去。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 苏然停住脚步,困惑地转身望着他。 “首先,”他慢条斯理地说,“你得换身衣服。” 苏然还没张口,他就指了指一旁自己带过来的纸袋,“我带了。” 这下轮到苏然愣住了,作为这场戏的配角,他未免准备得太充分。 但他的话是正确的,做戏做全套,她的确该换身衣服。 事后,总要洗个澡。 换了,才显得激烈。 “其次,”孟其淮勾了勾唇,眼睛里有一点淡淡的笑,不动声色靠近了些,低哑道:“你们平时,通常做多久?” 苏然整张脸瞬间涨红,“……变态!” 孟其淮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几秒后,苏然自己也反应过来了。那股支撑着她的怒气霎时泄去,她慢慢坐回椅子上,颓然道:“顶多……我顶多再等一个小时。”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噢……”孟其淮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坐到床上,欠揍地评价:“也不怎么样嘛。” “闭嘴吧你!!” “真的不考虑考虑我?”他却忽然话锋一转。 无比直白,无比平静,不合时宜。 “你……” 苏然烦躁地抬头,话未出口,视线却僵住了——男人双腿微敞,胯间高高隆起。 “你是色情狂吗?”她面红耳赤地别开脸。 “显然不是。”孟其淮一脸坦然,甚至有着些微妙的自得:“尤其和你那位男友相比。” 见女孩终于肯转头看他,虽然眼神不怎么和善,孟其淮脸上那一丝自得更明显,甚至慢慢道: “我三十二岁,至今仍是处男。” “……” “既然这么受不了他,不如选我?” “……” 苏然神色微动,并非动摇,只是一丝复杂的感慨。 这种可能,她很早之前就有考虑。 如果有的选,她今天也不会在这儿。 她笑了笑,故意道:“你怎么不五年前提?那时候搞不好我还肯看你一眼。” “恕我直言,苏小姐,五年前你还未成年。”男人淡淡道。 “那不结了。”苏然翻了个白眼,“我们不可能,省省吧。” “假如,在你们相遇之前呢?”孟其淮又问,不依不饶,仿佛一定要个答案。 这时候就真不像他了。 至少不是苏然印象中的他。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不好到她都没法忽视,只能抬头看天花板,认真思考问题的答案。 苏然沉默了片刻,最终直视着他,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你。五年前就不喜欢。” 她话说得决绝,而且直接,不留任何余地。 “你不了解我的情况。”她顿了顿,换了种说法,“我相信眼缘这种东西,第一眼不喜欢,就一定无法喜欢了。” “真是绝情。” 孟其淮又恢复成无所谓的模样,“本来还想再努力努力的。我们真的很合适。”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然反而放松了。 “不必了吧。” 她看向门的方向,声音轻轻的,好像整个人都温柔下来,所有棱角都消失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即,回头重新看向孟其淮,“忘记春节期间那次狙击了?我记得……你说是针对你名下的企业?” 不是针对孟家,而是他个人。 忽然开始,又戛然而止。 见对面人不吭声,苏然轻呼出一口气。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真是煎熬。 好在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该走了。 - 龚晏承死死盯着那扇门,同时捂着胃。 他已经放弃了看时间。 时间没有意义。 他不知道他们会做多久。要做多久。 老天…… 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能挨过去? 什么公平…… 去他妈的公平!! 脑袋一直嗡嗡响。 女孩的尖叫和啜泣……更是从她进门后就一直在他耳边飘忽。 所有曾经他听过的、独属于他的、令他感到幸福和满足的声音,此刻都以一种扭曲的、放大的形式,在他耳边尖啸。 “够了……” 龚晏承猛地拍了拍脑袋,而后将自己抱住,蜷缩成一团,发出一声近乎气音的嘶哑低语。 自然无人回应。 于是,幻觉变本加厉。 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龚晏承浸泡在自我凌迟的想象里,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被那些不知究竟是否存在的声音,被自己亲手打造的刑具,折磨得形销骨立,魂飞魄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又是一个五分钟,也许是永恒。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惊雷,在男人混沌的世界里炸开。 那扇隔绝了天堂与地狱的门——开了。 他的宝贝先走出来。 他的…… 然后她被拉住,转了个身,被抱住了。 或许他该冲上去的。 至少要做点什么。 刚刚他还这么想着。 现在,却一动不动,就看着。 - 苏然换好衣服出来,孟其淮也换了装束,只是胯下轮廓依旧明显。 她视而不见,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要走。 刚到门边,手腕再次被猛地攥住,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你有完没完!?”她的耐性快被耗尽了。 “我们……”男人竟然自身后抱住了她,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可怕:“真的做怎么样?反正你也介意。他就在门外……”他诱惑道:“这样,你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苏然开始剧烈挣扎,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放手!!” “别动!”孟其淮厉声道,手上力道未松,身体却稍稍后退了半寸,只是那灼热的威胁依旧若即若离。 他粗重地喘息着,笑了笑,“起码……要等这里消停下去。不然,还有什么可信度?” “办了两个多小时,还这样,我没这么天赋异禀。” “……”苏然也呼吸不稳。是气的,气得浑身发抖。 “松手!!!”她压着嗓子叫。 但无论如何,她同意了。或者说,默许了。 终于得以出门时,孟其淮又拉住她,顺势将她转了个身,作出拥抱的姿态。 “小家伙,”他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喟叹,“下次别再这么莽撞了,什么人都敢约。” 而后,他弯了弯眼睛,“我会记得你的。再见。” 龚晏承就在门口,对面,看着这一幕。 苏然当没听见孟其淮的话,面无表情转身,看了龚晏承一会儿,将两个男人扔在身后,径直走向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