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達亞爾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而殷璃並不太確定，她是不是想知道後來的發展。

    她感覺胃部發冷、手腳微微顫抖，抿著嘴一度想說些什麼，又好像失去的力氣，無法開口叫停。

    又或者是……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知道這些。

    達亞爾大概也是在等，如果殷璃受不了的話，就在這裡打住就好。

    但少女最終都沒有開口，於是故事繼續接了下去──

    「治療師對著兒子的屍體施救許久，但怎麼都無法挽回那段寶貴的搶救時間。當他的妻子撲在孩子身上大哭時，他走出屋子找到剛離開的男人，兩人當街大打出手，甚至波及好些路人。

    「最後這兩人都被逮捕了，那名闖入治療師家裡的男人，除了鬥毆罪以外，也同時被以過失殺人的罪名起訴。」

    達亞爾看著她，表情沉重而無奈。

    「受到種種流言的影響，火族和闇族當時的關係非常微妙──這起事件留傳到後來，不知怎麼變成了『兩位當事人意外害死對方的孩子，最後只有火族人遭到判刑，另一位闇族人卻無代價獲釋』。」

    「……然後就燒起來了？」

    殷璃沒頭沒腦的接了一句，達亞爾卻立刻聽懂。

    「對，輿論完全控制不住，各種闇族是幕後主使、殺人兇手的論調在整座城市傳播。民眾要求官方逮捕和管控城內的闇族人，發現市政府拒絕要求並讓他們回家後，市民們決定自己來。」

    「自己……來？」

    達亞爾點點頭，表情同樣變得沉重起來。

    「就是最糟的那種場面。」

    因為那名遭到『謀殺』的小女孩死於黃昏，於是心懷不滿的人們，也同樣決定在黃昏進行報復。

    「針對那些擁有闇族血統的市民，抗議者們闖進他們的房子。情況好一些的受害者，被人洗劫砸爛所有財物，一路追打謾罵直到逃離城市。而情況失控的那些……嗯。」

    殷璃完全不想知道他嗯過去的內容是什麼，達亞爾嘴裡也有些乾澀發苦，但還是繼續把這段不堪的歷史說下去。

    「總之，後來西燐城幾乎有一半地區失去控制，整起事件被官方定調為暴動，帝國立即調動軍隊前往鎮壓。」

    感覺到事情有所轉機，殷璃總算能好好喘口氣。

    「終於到烈焰公主登場的時候了嗎？」

    「嗯，對……」

    達亞爾朝她笑了笑，卻帶著一點苦澀。

    殷璃只好再次沉默下來，繼續聽事件的發展。

    「特萊莎受命帶領軍隊抵達西燐城。一遇上正規軍，暴動的民眾立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四散。面對威名聲望都在高點的烈焰公主，甚至沒有任何抗議者敢在她面前表達訴求。」

    達亞爾望進她的眼睛，像是想盡可能模仿那種魄力。

    「特萊莎大姊平時人很和氣，但認真起來時的威嚴感，幾乎讓你不敢跟她對視。」

    殷璃試著把自己印象中的艾森特和麗莎融合起來，想像出一位颯爽英武的年輕女性。

    「……然後呢，暴動平息了嗎？」

    達亞爾突然便安靜了。

    接著他奇怪地笑了一下，像是勉強自己牽動嘴角。

    「對，西燐城的暴動在一天內便宣告結束……隨後特萊莎就失蹤了。」

    殷璃的腦迴路差點沒轉過來。

    拯救民族的英雄前去鎮壓民眾暴亂，而事件也馬上順利平息，然後這位英雄就……突然不知所蹤？

    她整個人十分困惑。

    「……到底發生了什麼？」

    達亞爾的表情一片空白，看起來跟她一樣迷茫。

    「我也很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五年前，第一公主特萊莎受命前往西燐城，沒有流一滴血，僅憑烈焰公主這個名號累積的威望，就平息了動亂。

    她留下一部分軍隊，本人也決定在西燐城多待一段時間，直到局勢完全穩定下來。

    特萊莎公主在城裡受到貴族的熱烈款待，但她只接受了第一晚的宴請，隔天便開始巡視各個地方，想和城內不同立場的民眾交談。

    「根據當時官員的回報，特萊莎那天的行程非常正常……她親自去牢裡提審了幾位帶頭的作亂者，也去治療所探視受傷的闇族人、慰問受難者家屬。」

    達亞爾一邊說著，同時也陷入這起案件帶來的懸疑中。

    「過程中，她從頭到尾都帶著至少兩名護衛。即便如此，她卻依然在當天入夜不久就失去蹤跡……在疑似她與襲擊者發生衝突的現場，就只剩下兩位貼身護衛的屍體。」

    「……那啥、我能問個蠢問題嗎？」

    殷璃小聲地插了句嘴。

    「兩名保鑣……是不是少了一點啊？」

    達亞爾卻朝她搖搖頭。

    「對她那樣等級的人來說，身邊太多人反而是種牽制。尤其特萊莎大姊的招式都是大範圍攻擊，她的隨身護衛不僅要是菁英，還必須和她擁有絕佳默契。」

    殷璃於是閉嘴了，果然強者的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

    達亞爾說著說著，陷入了沉思之中。

    「說實話，我跟艾森一直懷疑，如果特萊莎當時獨自一人身處曠野，搞不好根本不會遭遇意外……但如果整個西燐城的民眾都被當成了人質，恐怕即便是她也放不開手腳發揮實力。」

    「……」

    殷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

    前面還是種族衝突引發的血腥暴動，現在直接是以全城人為要挾，有預謀地刺殺帝國公主……

    後面到底還會發生什麼，這場劇，她實在是不會編了。

    達亞爾一會後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還在給殷璃講故事，於是話題回到了正軌。

    「特萊莎失蹤後，西燐城立即進入管制狀態。艾森親自帶隊進行調查，最後對現場的分析結果是……襲擊者的攻擊在現場留下大量闇元素，以及部分水元素。」

    達亞爾在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她，神態很微妙，像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殷璃不意外這時候有闇族人疑似涉案……但沒想到水族會跟著躺槍。

    但反正他們跟火族的關係從來就沒好過，這鍋大概也背得不冤……吧？

    她已經算不清裡面有多少筆種族爛帳了，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xue，決定有始有終把故事聽完。

    「後來呢……火族官方公開了這個消息嗎？」

    「官方根本沒來得及瞞……」

    達亞爾的臉色比她還苦，殷璃第一次見到這個樂天派的臉色如此沉重。

    「特萊莎最後失蹤的地點，因為戰鬥波及，直接掃平了好幾棟房子。」

    他語氣嚴肅，而殷璃感覺到周身隱隱旋起風──這代表達亞爾的心情十分不平靜。

    「這也是我和艾森都判斷，這名襲擊者很可能毫無道德感的原因……尤其被損毀的建築包括一間醫院，但裡面多數都是正在接受治療的闇族人。」

    「……」

    能毫無顧忌地傷害同族，還真的是個狠人。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一位狠人襲擊焰帝國的第一公主，甚至不惜犧牲很可能是他同胞的一群人……

    ──究竟為的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