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立场
238.立场
江屿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搭着茶几。 电视上播着老动画，汤姆弓着背蹑手蹑脚靠近熟睡的杰瑞，爪子刚要碰到，杰瑞猛地跳起。 门口传来输密码声，他看过去，某人猫着腰打开门，做贼似的往里探了眼。 不知道是看见动画里汤姆扑空撞在墙上，还是看见他，那眼睛倏地睁大了。 “我来了。”她打报告似的。 江屿睨了眼钟表。 说好了八点，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收回视线，就见她弯下腰，肩上挎着他买的粉色书包。这大晚上的，江屿不明所以：“你书包干什么？” 正在解鞋带的女孩看不见神色，“这两天住你这儿，我要写作业，背过来就不用跑回去写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眼，又补充一句：“主要为了和你一起。” 江屿勾唇，对说辞满意。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他都回来了，童颜自然是想和他待在一块。 搭在茶几上的腿放下，男人心情不错地看着电视，等人过来。 那边，童颜悄摸松了口气。 还好她机警，及时感知危险说出好话。她磨磨蹭蹭换好拖鞋，眼睛也盯着动画片，走得比乌龟还慢。 动画里，杰瑞被捕鼠夹夹住尾巴疼得直蹦，而罪魁祸首汤姆得意地舔爪子，下一秒被掉落的钢琴砸扁。 “哈哈。” 江屿等半天，看她居然站那儿傻笑，直接拿遥控关了电视。 没有一言半语，童颜也能察觉到他的不悦，轻声解释：“今天走太多路了，腿有点儿疼。” 她这么说，却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但只走到对面，两人正好隔着那台茶几，脚边是小随小便的生态箱。 “那个……” 尽管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建设，童颜还是心里发怵，双手握紧书包带子，斟酌着怎样说才能把危险最小化。 而江屿似乎预判了她的言行，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开口：“隔空喊话，是你的沟通方式？” 话落，他不等人解释，拍拍身边的位置。 “坐过来说。” 男人都发话了，童颜只得听话地走过去。 刚靠近沙发角落打算坐下，似乎再次预判，他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到大腿上坐着。 童颜双手撑在他胸前，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结果又被他用手臂勾住双腿，安放至沙发上。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被迫圈在他的怀里，无处可逃。 “别动，我给你按摩。”江屿自顾自地给她脱掉书包，将手伸进她的裙摆，轻轻揉着她的小腿，好脾气地问她：“随便养得很棒，想要什么奖励？” 他掌心灼热，触感清晰地传递到皮肤表层。童颜习惯了他的强硬，面对这份少见的温柔，不适应地摁住他的手臂，“不用了，谢谢。” 江屿立马就不爽了，白天有外人不好意思还能理解，现在只有他俩也这副假客气。 他一把掐住她的脸迫使她面朝自己，“今天没骂你没凶你，也让你出去玩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没有对你不满意，是真的有话和你说。”童颜被掐得皱眉，“你能不能不要我想和你沟通的时候动手动脚，说些有的没的打岔，你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很不尊重人。” 说着她闭上眼睛，感觉接下来会被掐死。 “就算你想方设法转移话题，今天我也会把话说出来的！” 江屿睨着那张脸蛋，要说她硬气，连正眼都不敢面对。 偏偏就这样，还能拿捏人。 他沉默几秒，松开手往后一靠，“你说。” 裙里的大手却在她小腿来回抚摸，童颜那么点儿力气阻止不了，也清楚逃脱不了他的桎梏，只好就着目前的坐姿睁开眼。 “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不好的事情，我说这些话可能越界，可能不太现实，但是，但是……我想你当个好人。” 好人。江屿默念这个词，忽然反问：“在你眼里，我是个坏人？” 这是道送命题，童颜不予回答。 江屿当知无可辩驳，索性坏人做到底，身子凑近，手一路往上抚上她的大腿，“我替你赎回一个流浪儿，花钱让她好好养胎，好吃好喝送你去上学，我是坏人？” 棉花似的拳头锤在他作乱的手臂，童颜微微皱眉：“这不算，顶多说明你有菩萨心肠。” 真是张口就来，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哦？”江屿低头亲了亲她的锁骨，“那你说说，怎样算好人？” 童颜被问住了，亦或是被他亲得有些痒，缩了缩肩颈。 而他细细吻上她的脖子，“我每年给政府和慈善机构捐款上千万，建设城市，解决了万人的就业问题，书房里有女王颁发的名誉奖章，算不算好人？” “算……吧。”童颜捕捉到重点词，“你还有奖章，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他答应得干脆，“现在拿给你看，还是等你把话说完。” “你带我去书房看。”她整个人快缩到沙发角落了，“可以吗？” 江屿托住她迟疑一瞬，笑了笑：“那等会儿，先把你在短信里要说的话说完，免得我不尊重你。” 童颜觉得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密码，不好纠结这个话题，前戏也说得差不多了，她步入正题：“那个，姗姗她……” 话音未落，腿心的大手停止了抚摸。她瞬间汗毛竖起，不敢去看他现在什么表情，只觉得时间和空气凝固了。 仅一秒，江屿继续手上动作，只是靠了回去没再亲她，也没出声等她说话。 今天他的心情应该还是不错的。童颜鼓足勇气坐好，对上他的眼睛：“她死了，听说是自杀。” “所以？”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童颜微微一怔，“你早就知道？” “我说现在才知道，你信吗？” 她没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不信。 江屿对此意料之中：“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无关紧要？”童颜看到他无所谓，再无法忍耐那股凝重，“你要真觉得无关紧要，会把她囚禁起来？还送去那种地方搞什么拳击？” 像听到什么幼稚的童话故事，江屿嗤笑了声，把手从她腿里离开，撑在身体两侧：“接着说。” 一直以来，童颜觉得他笑起来从不是善意，现在面对这副倨傲的态度，她失落得双眼发涩。 坏人就是坏人，做再多善事也改变不了本质。 “你是不是觉得把人放走了，之后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她声音有些颤抖，“可如果你没有去折磨姗姗，当时让人把她接走，她就不会死了。江屿，间接性杀人也是杀人。” 激动得喊人名字了，江屿听完那句“当时”，算是表明了她以往的所有行为，她的立场。 所以刚才想要进书房，知道的还不少。 她含泪注视着，他没什么情绪：“说完了？” “没……”童颜稳了稳心情，试探性地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 “不重要，在我腻之前，我不会对你下手。” 这话似是恩赐又像是警告。童颜十分清楚他表面无动于衷，实际已经在心里把账记好了，之后肯定会调查她具体怎么得知的消息。 其实早有预料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而之所以先提到邢珊，就是想看江屿的容忍度，目前显然不可能提出让他放过秦隐。 提都不能提。 童颜庆幸自己把日记本给了温南，之后想要打听秦隐的下落，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那就只有—— 就在这时，有震动声响起。童颜下意识地看向身下，不料靠着沙发的男人忽然直起身，贴在她的耳边。 他沉声说：“童颜，你要不提，我差点儿忘了有个人需要处理。” 童颜倏地一惊。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屿似笑非笑，“刚才不是挺厉害的，现在心里面想着谁？” 言下之意，为了谁一下不怕死了。 手机还在一震一震，童颜的心跟着忐忑，她强迫自己不要害怕，抬手捧住男人的脸，直直地看着他：“我在想这么晚了，谁给你打电话。” 眼神委屈极了。 哪怕看出了她在说谎，江屿也很受用：“李凯文那家伙，帮你瞒了不少。” 童颜分不清他有意，还是真没多想，但听到这句话心里松了口气。 可他很快又说：“你要么给我装一辈子傻，要么别再玩些小聪明。” 说完掏出手机，没有备注的号码。 正要挂断，江屿又看眼怀里的人儿。 那双捧着他脸的小手，默默放了下去。可能担心别人，也可能他刚才语气太重伤到人了，她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江屿不愿想法和前者挂钩，不过上回飞机上有女人来电，童颜醋坛子打翻，从那之后睡觉对他动手动脚。 更倾向于后者，他果断接了这通电话。 那头立刻传来女人的哭声。 两个人贴坐在一起想不听见都难，只是模糊的女声自顾自说了半天，好像是叫人去接她，童颜都没什么情绪。尽管最后江屿笑了声，回了句“可以”，她还是心不在焉。 这副模样显然在计划着什么。 短短一个小时，男人最后那点儿想要温存的心彻底浇灭，继续待在这里深究只怕关系都很难维持。 他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虽陈述却是询问的语气：“我出去一趟。” 只要她一句话，肯定不会走。 然而童颜背着书包来，正是打算避免某些事情，写一晚上卷子。她乖巧地点点头：“好。” “……” 奖章一事提都不提，江屿瞧着她迫不及待地从身上爬走，还拉开书包翻出几沓试卷，忙东忙西把文具一一拿出来，愣是没点儿挽留的意思。 他一腔火，大步走到玄关，拧开门。 “注意安全。”童颜喊了句。 一只脚踏出去又收了回来，江屿背着身，没忍住回头：“你不好奇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去哪儿。”她摊开试卷，握着笔始终没往那边看一眼，将无关紧要表现至极，“请问我要在这里待着，还是可以回……” 房门“砰”地一声关掉，把话截断在喉咙里。 周围安静了下来。 呆坐数分钟，童颜才从那边的门挪开视线，起身走到茶几前蹲下，掀开生态箱的盖子。 “哪有好人送怪物，哪有好人把人往死里折磨，贩卖人口，哪有好人……” 她喃喃着，眼泪无意识地掉了下来。 揉了揉眼睛，童颜抑制隐隐作痛的心，给两只蜥蜴喂食。